那個女修認出了我，大概是我的面貌太有識別性。她驚奇地睜大雙眼，兩隻玉手誇張地做着驚訝的動作，捂脣：“緣分啊，這位公子居然還活着。”
……
我覺得她口才不是很好。
無名說出了我的心聲：“你這是什麼話。”
女修自知失言，捂着脣嫣然一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沒想到還能有人在外生存。”
她說現在城鎮外面幾乎沒人，因爲前些月的屍疫，都被集中到城裏了。很多獨處的百姓難患也被他們接到城中。至於不肯進城的各別自立的獵戶、廟道人，也都有蓮宿宗給的急救之物。
如此敘述，蓮宿宗乍一看，確實是個好宗門。
但與此同時，也相當於變相的控制了居民。
“現在外面已經沒有屍疫了，那城中的人何時能出去？”無名問。
那女修含笑，說：“小少俠年少，尚不知這屍疫的可怕之處，若沒有個三年五載，屍疫之毒可能無法除祛。你在外面光看着無人，那毒可隨處可在呢。”
那男修也開口了，神情肅穆地說：“從外面進來的人都要經過盤查，否則無法入城。何況你們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他指了指天，看着我們像圖謀不軌的小人：“更要嚴格盤查。”
無名眉間一動，又問道：“可我聽說你們今年春初會放行？”
“哈哈～小少俠不知從何時聽來的消息。我們這邊早就延遲了。”女修道：“況且，如今百姓在忘憂城中過得很好，有上頭安排的活計，各司其職，互幫互助，也不會想不開再出去。”
“外出不僅會帶來疫病，且山中狼虎日益猖獗，隨意外出，反倒怕白送了命。”
原來打的這主意。
說到底，還是想把人困在城中。
女修對我們的心思很通透，笑着說：“也就是後年冬季，我們打算整頓一批人去城外清肅狼羣，每月都有像我們這樣的修真者出去探查，不會一直封城的。”
無名皺眉：“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女修捂脣一笑，男修更是嗤了聲，抱着雙臂望向遠方。彷彿他的問題是個三歲小兒提及的。
女修說：“我們蓮宿宗在外行善，總會遭到一些扁薄，大多是像你們這些修道者。所以說話向來通透一些。”
原來如此。
無名並沒有放鬆警惕。
那女修看到我一直盯着天上，好奇地問：“這位公子，請問你在看什麼？”她問完，也望着天上。
天上並沒有什麼，只有一個紅色的陣域。
我低下頭，見他們幾個都望着天，唯獨無名牽着我的手，扯了扯，對我搖搖頭。
我目光一閃。
原來他們看不見嗎？
女修和男修同時低下來。
我：“沒有，思念家鄉。”
三人：“……”
一陣寂靜的沉默。
女修她想起來：“對了，還未請教你們爲何從天上掉下來，我和師兄看到時可嚇了一跳。”完美的忽略了這個話題。
無名並不想告訴她，捏緊了我的手，說：“我們無意中掉下來的，不準備進城，還請讓我們出去。”
男修則沒有那麼好，聽他這麼一說，皺緊了眉頭，冷聲道：“城中哪兒是你們說進就進，說出就出的。若是要出去，還是要盤查。”
“……”無名生氣地捏緊了我的爪子。
我生怕被他捏斷了，答應那男修：“盤吧。”
男修可能沒想到我那麼好說話，一時皺緊的眉頭收不下來，兇怒地撇我一眼。
我巨無辜。
我們被他們帶到一個寬闊的地方做筆錄。那個筆錄官是個老先生，老神在在地盤問我們幾個問題，就翹着白眉把我們判了出去。期間無名一直攥着我的手，我試圖掙開，沒掙動。
這小子，越來越沒規矩了。
……
那男修雖然看着不像好人，但他還是好心的跟着女修，把我們送到忘憂城門口。臨走時，那女修戀戀不捨，送了我們一人一個洛仙花香囊，說是可以辟邪。我收入懷中，無名則是直接兜進袖裏。
再次望向上方的紅陣域，它比前幾個月的更濃了。
城門口，我們意外的碰上了一隊行人。多數穿着簡樸精緻的法袍。爲首的那人是個年輕的男人，不過一身紫衣卻穿出妖嬈的味道。我低下頭來便看到了他，他也瞧見了我。
我只是好奇。
而他，看我的眼神似乎不止好奇，還有些耐人尋味。
我和他對望着，直到和他擦身而過。
我眨了眨眼，身邊又陸續過去很多人。
無名拉了拉我：“走了。”
“嗯。”
我和他出了忘憂城。
紫衣男人駐足，回頭望了一眼，緩緩勾脣。
“真像。”
無名失去了劍，從忘憂城回去要半個月。就跟那次我們來忘憂城一樣，只是少了一頭驢。
我想，那驢也不蠢，半個月應當是餓不死自己的。
無名一路牽着我的手，他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着。好幾次不小心踩到他的腳跟。我實在忍不住，問他：“你怎麼了？”
“嗯？”無名沒有停下，單純地這麼問。
我：“你要牽到什麼時候。”
無名沒有回覆，慢慢停下來，回頭看着我。我看不出他此時的想法，只知道，他這樣牽着我，走路很不方便。
無名捏了捏掌心的手腕，道：“我想一直牽着。”
我傻了。
“爲什麼？”
他垂了眉，說：“因爲我不想再丟下你。”
“……”
這……
這算什麼屁話。
我人還在呢。
我不自在的瞥開腦袋：“……你沒丟下我。”
“不。”他搖了搖頭，擡起眼睛：“剛剛就丟了。剛剛在劍上，是我沒有抓好你。”他捏的更緊，好像這樣，就能抓住那個落下去的微塵。像蝴蝶一樣，落下去的微塵。
我更不自在了，從樹木望到小草，從小草望到小花，最後，視線落在無名認真的臉龐上。
他，是不是變好看了。
“……”
“你以後，不要再說這種傻話。”我忍住心中的悸動。
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