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顯然比先前好了許多,我躺在地面意識逐漸回籠,十分不想起身。我迷茫地望着漫天霞雲,暗想自己,爲何淪落到這種境地。
是否真如梨玄所說,自作自受呢?
不,與其說自作自受,不如是我倒黴……
誰能想到上趟京能遇見這種事。
我想起聊齋志異中,尋常書生都會碰見狐仙蛇仙什麼的,我這回碰到梨仙……該不會是找我尋仇的吧。這折磨我的方式看起來果斷不是報恩啊。我和他上輩子該不會有什麼仇怨吧。
我驚悚萬分。
俗話那什麼,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梨玄這行爲品德實在低下。
這樣的梨都能成仙,當初不如爛在樹上了。
想歸想,這話我不能明面上說,我只能暗地裏想。
我唾棄他許久,心情終於好些。從地上撐坐起來。
無論如何,人品敗壞的是他。我只要做好自己,無憂無慮便行。若是每日這幅渾渾噩噩的樣子,我或許都要唾棄自己。
我走到洞府前,看了那幾行刻得歪歪扭扭的大字,摸出匕首將那幾個字劃掉。
梨玄,我錯了,我不喫花了。有沒有梨子QWQ。
刻完,我吹掉上面的泥屑。
爲了命,尊嚴算什麼!
——
雖然梨玄每次給我傳靈力時,都會順手恰個清塵決將我身上的污漬清理,但許久沒有沐浴,我一個凡人精神上實在難以接受。
天上的仙人大概都是不洗澡的,我深諳這個道理,開始滿山的找水。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我就想試試,森林裏能不能挖出地下水。
我開局一隻匕首,找了個低谷的地兒,開始我的挖井大業。
我每天挖一點,累的時候就上來啃啃樹皮。
功夫不負有心人,挖到第二天,我發現我挖的太深,有點上不去了。我仰望掏出一個洞口的天:……
失算了。
我他媽竟忘了沒有繩子!
我爬不上去,乾脆就放下匕首,等人來救命。
從白天等到黑夜,從黑夜等到白天,等得我眼睛都綠了。終於有人從上方探出頭來:“……”
“你在挖墳?”梨玄難以直視。
我花了點時間反應過來,憔悴地擡起頭仰望他,嗓子又幹又澀:“是啊……不,不是……我在挖井。”
梨玄更無言,看我像個憨批:“挖井?”
我不欲多說,每說一句都感覺體力在流失。便舉起雙手朝上伸着,道:“我要上去。”
梨玄:“……”
他竟然嫌棄我:“你太髒了。”
我渾身是泥,確實挺髒。但我此刻腦子裏迷迷糊糊,也沒細想他言下之意,固執地伸着手,虛弱且委屈:“我要上去。”
這裏又黑又窄,還陰溼。
梨玄的表情一時無法形容,他爲難地用法術將我拖上來。我一到地面,就直挺挺地躺下去,跟癱了似的。
梨玄還特意離遠了些,往我身上扔了個清塵決。
我一身立馬就清爽了。
可是還是很餓。
梨玄:“……”
他說:“你可真是輕車熟路……”
未盡之意,大概是我臉皮漸長。
他走過來爲我續命,我就跟他說:“這次是我失算了,不該直接往下挖,應該斜着挖,否則出不來。”
梨玄可真無語,邊傳着靈力邊問我:“你是不是閒着沒事做?”
我說:“我挖井……可是正事,這山上沒有水源,若地下也沒有水源,那實在有違常理。”
梨玄:“你想靠一己之力挖井已經有違常理了。”
他瞟了眼和我一起上來的匕首,那東西已經在我不間斷的摧殘下黯然無光,附上了一層層淤泥。
頓時又往匕首上丟了個清塵決過去。
我感覺身上好受了些,便趴在地上任由他繼續傳輸。
梨玄垂眉道:“你整日這樣折騰,本仙如何靜心修煉?”
他收回手,竟是吝嗇的不肯多傳一些。我打的算盤落空,只好盤坐起來,也很爲難。
“梨玄,我們上輩子是不是有仇?”我問出了心中的顧慮。
梨玄一聽,覺得我怕是個傻子,問:“你爲何這樣想?”
不然你怎麼這樣虐待我。
說真的,這真算虐待啊。
隔壁村的阿三哥都沒這樣虐待過他家狗!
我眼中明晃晃的你是個罪人,梨玄與我對視良久,也懂我的意思了,說:“你要是受不住餓,每日申時來西邊斷崖尋本仙吧。”
我眼前一亮:“您,您這是終於肯接納小生了嗎?”
梨玄反倒怪了:“本仙何時沒接納過你。”
我心中暗喜,又委屈地嘟囔着嘴:“你剛剛還說我髒。”
梨玄皺眉:“你真覺得自己不髒?”
我:……
好吧好吧,仙人說啥都對。
我翹起嘴角,眼睛彎成月牙。這傢伙終於看不下去我遭罪了,至少還能當個人!
梨玄危言聳聽:“只能每日申時,若是其他時辰你來叨擾本仙,本仙將你直接扔斷崖下去。”
說着,他還威脅似的眯起了眼。
我點頭,自然不敢違抗:“仙人救我大仁大義,小生絕對不會在其他時間打擾你!”
我可開心了。不用每天捱餓,簡直如蒙大赦。
只是不知每天去找梨仙,會不會擾亂他的修行。雖說只是去續個命,但我心中始終有愧。相對於自己的小命,我更怕因我一介凡人阻了梨玄的道。
我將心中的疑慮說出來。梨玄卻不以爲意:“知道自己是一介凡人,哪有能力能阻了本仙的道?”他調笑着:“若是你真能如此,便是本仙道心不穩,合該回樹上重修。”
我好奇地問:“那梨仙你平時是在樹上修煉的嘛?”
梨玄逐漸斂下笑意:“不是,本仙既修成人身,自然不能在樹上待着。”
我恍然大悟:“也是,聽聞靈物修成人身要比人修經歷不少磨難,肯定不能再回樹上去。”
梨玄淡淡應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