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陣中穩住腳跟，剛要上前一步，便有數把冒着寒氣的刀子從地面升起來，將我們兩個團團圍住。
我皮子一緊，看這刀尖的鋒利程度，絕對上去就能被削成兩半。
梨玄明明有這麼多花招，爲什麼平時不給我變魔術玩。
我盯着瞬移到陣外的他，怒目圓睜。
滑稽鬼沒了煩人的白綾阻攔，扒着那覬覦已久的脖子啃了一小口，然後饜足的擡起頭來，撒嬌似的：“蘇生，蘇生。”
“別叫了，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我扒開它的腦袋。小鬼側頭，就正好看到陣外的梨玄。
梨玄單手上託，便有無數靈氣隨之涌動，緋紅色的陣法底下一瞬間竄出來幾丈高火焰。火焰夾雜着狂烈的風吹起他雪白的銀髮，一雙雪眸又寒又亮：“這誅魔陣乃卻邪硃砂所畫，附有我的仙力，對你無害，但可卻盡世間妖邪之物。”
“我知你對那孽障有情，不捨得讓它死，陣中蘊含的仙力只會削弱它大半的妖氣，儘管在我之上的大妖也不可豁免會有損傷。”
我聽他這麼說，這廝居然肯爲了我不被啃，竟敢得罪連自己都極可能控制不住的大妖。
可歌可泣，我十分感動，但無論如何，小鬼與我相處這麼久，不捨得是真。先不論梨玄要如何處置它，我不會讓小鬼受到半點傷害。
“梨玄，你別衝動，我其實不怎麼討厭那小鬼的。最近是它身體不適，才藉着亂啃東西發泄情緒，它本就無意，平時也乖巧聽話，等身體好了之後，肯定也就恢復正常了！”
梨玄冰冷的眸子凝出一絲寒氣：“身體不適？那正好，如今收它正是時機。”
說着，那竄高的火焰又升起幾丈，完全將我們與他隔離住。血色的火焰看着可怕，但我感覺不到高熱的溫度。
反觀小鬼，那小傻子看到火焰遮住了梨玄，淡定地移回視線，說：“蘇生，他是個狗吧。梨玄好討厭。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喫梨子。”
“……”
好傢伙，把我平時罵梨玄的話都倒騰出來了！
幸好梨玄聽不見，不然這誅魔陣裏又將多一具無辜亡魂！
我看它明顯不怕，還一副奈我何的模樣，逐漸放下擔憂。但更有一事心生，這誅魔陣都不怕的小鬼，到底是什麼來歷？
滑稽鬼和我被瘋狂席捲的火焰圍挾，我看它真無痛苦也無不適，便一臉蕩然的站在陣中。並且暗想，等下梨玄要是看到辛辛苦苦畫的陣法沒用，會不會氣瘋。
過了些時刻，那猛勢的火焰如潮水般褪去。梨玄站在陣外，一雙涼薄的眼睛望過來。
在他眼中，只有我一人站在陣心，和先前並未有什麼不同。只是……那臉上怎麼也藏不住的笑意，和極致忍耐的表情。令他逐漸升起一股怒氣。
“沒用是不是？”
“啊？嗯？什麼沒用？”我充傻裝楞，突然驚覺什麼，托起懷中滑稽鬼的下巴，猛地瞪大眼睛跪在地上，肝腸寸斷：“小鬼，小鬼你怎麼了！你沒事吧！你怎麼好像受了重傷要死不活，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不要拋下你爹一個人啊！小鬼！”
這浮誇的演技梨玄都看不下去，凝起眼睛朝我打了一道禁言術，然後仍氣不過，一揮手又將不遠處的河水渡過來從頭到腳淋我一身。
我又被禁言又被潑水，整個人都懵了。這還不算，接着身上一緊，竟是被白綾整個裹起來。
梨玄使喚白綾把我拖到面前，面無表情地說：“既然沒用，你就先呆着，等我去查查怎麼收了那孽障。”
我：……
平時不努力，臨時抱佛腳。
我無法出聲，艱難困苦的瞪着眼睛以示抵抗。
梨玄那廝看也不看，直接將我移到一塊石頭上，隨後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摸出一本古籍翻閱起來。
我一身溼漉還被白綾裹着，十分難受。小鬼還扒在身上不斷撕扯着白綾，可惜那白綾十分緊緻，它一扯，勒得更緊。
我他媽身上被勒的疼，還溼潤難受，有苦說不出，一雙眼睛不住瞪着滑稽鬼。滑稽鬼看了看我，停下手中的動作：“蘇生……不行。”
我：……
什麼玩意兒我不行。
我花了點心思才理解，它是說解不開這白綾。你解不開就別解，沒看到它越纏越緊了嗎？
我睜着眼睛往下看。滑稽鬼不知有沒有領悟我的意思，也往下瞅了瞅，又開始從手臂底下撕扯白綾露出來的縫。
我絕望地嘆出一口氣，爲它的智商感到捉急。
梨玄翻看許久，回頭掃了一眼在石頭上挺着的人，伸手掐了幾個眼花繚亂的手印，打出一道勁氣。
滑稽鬼和我同時望去，只感覺一陣清風飄過，沒有任何變化。
我默默盯着梨玄，梨玄默默看着我，又轉頭去看那古籍。
我：……
有一瞬間我感覺梨玄纔是真的，不行。
我轉頭望向小鬼。
這廝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梨玄一個神仙都應對不了。
還是說梨玄是真的菜，畢竟他只是個梨子……梨子……修成仙是來幹嘛的。
我想象了下傳說中的桃仙，是一位守着蟠桃園漂亮的姑姑，蟠桃製藥可長壽，有壽桃之稱。在天下廣結碧桃，每逢三月便授令全天下桃花盛開。聽說這位姑姑還極受王母喜愛，逢天宮宴會都會擺出幾盞壽桃，供神仙們享用。
就這排面，除了寓意美好，似乎並沒有其他獨特之處。
想來梨玄和她同爲仙果，應當相差無幾。能力上來說，肯定沒有天上的仙兵仙將厲害。
說起來四月梨花，若是桃仙逢三月便會授桃一次，那梨玄是不是每逢四月都要授一下梨？
我暗自估算着時間，不偏不倚，正是前幾日。因我二三月從家中出發上京趕考，四月之時正好到這山中，所以記憶深刻。
算起來，我如今在這深山之中已經整整一年。
結果梨玄前幾天，是去山上開花了嗎？
我回憶起梨玄那不欲多說的神情，突然笑了。不就是去開花，有什麼難以啓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