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低泣到哀嚎,抑揚頓挫。
已經睡下的王允成都被驚動了。
他半夜過來看滑稽鬼的情況,老態深沉道:“我是沒想到他能這麼缺愛,在家中一定受盡委屈。”
矢志不渝被他抱住的我:……
王允成:“這心中淤積鬱氣怕有不少時日了,鬱氣上衝肺腑,攻及心房,難怪哭成這樣。”
我在紙上寫道:【他還有救嗎?】
王允成笑道:“這個不是大事,哭一哭解鬱毒,只不過嚎久了也傷嗓子,怕像你一樣遭罪。你勸勸他,小點聲。”
我:……
【我不能說話,你勸勸他】
王允成:“額……”
他好像也發現這個不可名狀的問題。滑稽鬼抱着我的脖子不停的哭,不曉得王允成能不能聽到這哭聲裏面夾雜的無數嘈雜的鬼泣。
這使我回憶起前年不眠不休的那幾夜,小鬼也是這般鬼哭狼嚎。不同的是,我知道這幾日非常時期。
難道是跟授梨有關?
他曾說與梨玄是雙生共體的關係,梨玄這時候是否也和他一樣,傷心至此?
王允成爲難道:“要不我先試試拖開他?”
滑稽鬼扒在我身上,不知是醒是迷。
也沒其他辦法了。我讓王允成趕緊把他拖開。
王允成上手試了試,道:“誒,他還挺重。”
再試試。
他妥協了。
“我拖不動,看來您今晚得躺這兒了。”
我:“……”你不考慮再試試嗎?
壓一晚上我得去世!
王允成蹲在旁邊試探着去安撫滑稽鬼,希望能緩解他悲傷的情緒。滑稽鬼哭着哭着,倒真沒那麼鬧騰,迷迷糊糊靠在我肩上睡去。睡時手頭還緊緊拽着我的衣裳,眼淚已然澆溼了上衣。
王允成:“你這仙人弟弟真能哭,內心太脆弱了,平時應加強鍛鍊。免得以後一根稻草能把他壓死。照你說的來看,他和你夫人經常吵鬧,理應這心理相當強悍纔是。或許人總有被打垮的一天吧。”他捏着下頜自顧自言語。
我:【多謝王大夫指點,我這弟弟確實該歷歷人事】
即便是個鬼,也要活成人樣啊。
這夜,我果真被壓得腰痠背痛。
第二天醒來,滑稽鬼還躺在身上。我這動一下,混身都麻遍了。他感覺到我的動靜,身體下意識地抱緊我。
一剎那,雷閃電竄般的麻感將我貫穿。
這一刻,我殺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嗯……”
滑稽鬼迷茫地睜開眼睛,過了很久,才意識到身下躺了個人:“蘇生?”
“蘇生?你還在。”他激動地擁住我,語氣急迫。
那陣麻意過去,我才咬着脣,從齒間崩出一聲:“起……起開。”喉嚨過刀子一般的疼,沙啞且撕裂。
滑稽鬼可算是聽懂了,道:“起開?不,我好不容易纔見到你。我不想起開。蘇生,我好難過,你讓我抱着好不好~”
我快哭出來了!我也好難過!
你放開我好不好!
滑稽鬼:“你是嫌我重嗎?我壓到你了?沒事,我可以輕點的。”說着,他的體重果真變輕,一下子從泰山般的重量減輕成翩翩一鴻毛。
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滿斥責。
你早這樣不就好了。
傻到現在纔看出來?
即便長大成人,智商也依舊捉急的滑稽鬼凝着我,大概我的責怪太明顯,眉頭稍稍一鎖,他就埋在身上不斷喊着:“蘇生,蘇生……你別這樣看我,我好難過。”
我默默:……
你怎麼變得這麼嬌氣。
他俯在懷中,又哭起來。
或許身上沒那麼重,我心石落下,幽嘆一聲。支撐着坐起來,摟着他的背,輕輕順撫。
[別哭了,你爹在呢]
“嗚嗚嗚……”
“蘇生。”
“我真的,好不容易出來……”
“我被困在那裏好久……”
“好久……”
“都快忘記日子了……”
“我只記得你的名字……”
“我一定要出來見你……”
“狗梨玄,我恨他……”
“我打不過他,他還要找我單挑!”
“嗚嗚嗚……”
“蘇生,能見到你真好。”
“我當初不該被他抓到……”
“嗚嗚嗚……”
他哭了許久,眼睛都發腫了。
忽然想到什麼,他擡起頭來問我:“蘇嗝蘇生,你怎麼不說話?你真的被梨玄傷到了?”說着,他焦急地抓起我的手腕,按在脈上探查一番。瞧他淚眼婆娑,又尤爲凝重的樣子,也不知到底會不會把脈。
我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脣語道:嗓子,啞了。
滑稽鬼微微睜大了眼睛。
“原來如此,難怪聽你聲音怪怪的。嗝。”
他又哽咽了下。
“……”
你可以再心大點。
他擡手按着那咕嚕捏了捏,我趕緊打開他的爪子以免自己喉嚨慘遭迫害。滑稽鬼受傷地怔了下,隨即指尖一劃,咽喉處彷彿一道清流湍過。疼痛與乾澀瞬間褪去。
我震驚。
他居然還有這能力!
太棒了吧!
“現在怎麼樣?你剛剛爲何拍開我,我好難過。”
面對他傷感的質問,我清了清嗓子,放下剛纔打人的手,澀然道:“好,好了。”
滑稽鬼抱緊了我。
我感覺已經習慣他這動不動抱人的舉動了。
有一下沒一下順着他的背:“別難過。”
滑稽鬼又抽噎着哭出來。
……
太難了。
帶孩子太難了。
還是這種智商堪憂的大孩子。
他此種情況持續了三日,才逐漸消停。
這三日他一直靠着我哭,誰拿他都沒辦法。
偶爾哭累了,也掛在我身上不下來。搞得我十分焦灼。每次見到王允成,都恨不得繞着道避着他。
滑稽鬼體質輕,也就意味着我想出去隨時都行,可身上必須得帶個人形掛件。滑稽鬼對此並不在意,他可能前幾年被我帶慣了,變成成人也肆無忌憚地可以靠在身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