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梨玄與他說明了我的情況：“蘇生現在半i身鬼魄，無法在外久留，需傳些仙力掩蓋鬼氣，以免有鬼差找上門來。我的仙力尚未全部恢復，你也別閒着，過來傳些。”
滑稽鬼聽完，還詫異地慰問我怎麼回事。
我如實托出自己已經在生死簿上被劃名的事實。他更加詫異了，道：“那……蘇生豈不是這輩子都離不開域裏？”
聞言，我和梨玄皆默了。
這不是大事，但此時說出來，總感覺有些悲涼。
梨玄喚他道：“快傳，別囉嗦。”
滑稽鬼：“……哦。”
他倆傳完，我的頭髮奇異地染成了半白半黃，不止頭髮，眼睛亦是。我盯着手中的水鏡，看着一半白一半金黃的瞳孔，眨了眨顏色各異的眼睫，默默道：“下次還是一個人傳吧……我現在像兩個靈魂拼在一起的雙面人……”
他們兩個難得達成一致，紛紛點頭。
滑稽鬼還違心的說一句：“蘇生這樣也很好看。”
我：……
信你個鬼。
傳完仙力，我精神充沛，他倆卻虛了許多。或許這玩意是個精純的東西，傳起來要比起靈力更耗精神。
他們打坐休憩一陣，便啓程出發了。
梨玄細緻的將我們的頭髮都變成了黑色，說起來除了我之前的黑髮，現在半白半黃，上黑下黃，以及全白……沒一個正常的。
梨玄與滑稽鬼皆變成黑髮後，原本八分相似的面貌變成了十分，宛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滑稽鬼用着年幼體，梨玄則跟長大的滑稽鬼如出一轍。兩人在外人看來，說是父子也不爲過。
“梨玄，你要是能生崽，也會生出小鬼這樣可愛的嗎？”我很好奇地拋出這個問題。
梨玄那臉色微妙地僵硬了一瞬：“我能不能生不知道，但我可以保證讓你生。”
我：！！！
別，你當我沒問！
聽到我們兩個說悄悄話的滑稽鬼：“……生崽不是夫妻之間做的事嗎？蘇生也能生？”
我猛地劇烈咳嗽，擺擺手：“不能不能，我們說笑的哈哈哈……”
梨玄涼涼的睨了小鬼一眼，鄙夷中透露着一絲諧笑。
只知道生崽的配方，不知道生崽的流程。
他要是再這麼傻下去，怕是要斷子絕孫。
行至村口的陣域所在，梨玄一個響指，便將我們傳了出去。直奔蘇家村的方向。他幾月前尋我之時去過那地方，輕車熟路。
蘇家村的蘇生已死，這一路我們並未明目張膽。到了陳斯文家中，沒尋見人。算了算時辰，大概是還在學堂教書，我們便在門外等他回來。
等到日頭將落，終於看見陳斯文的影子。
他肩上提着書匣子，老遠望見家門口杵着三人，兩個大人，一個小娃。大概五六來歲。他眯了眯老花眼，豁然喫驚！那不是蘇生和那小神仙嗎？！
他萬分激動地邁着腿快步走來，熱淚洗面與我重逢：“蘇生！蘇生啊，你可回來了，上次一別，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亦然激動不已，多年不見似的扶住他：“先生，別來無恙。我回來了。”
與他傾情寒暄一陣，我介紹了梨玄給他認識。
我：“誒。”
衆人進了屋，陳斯文叫小廝從堂內端了幾碗新鮮茶水給我們。他說那小廝是遠嫁出去的女兒給他送來的。擔心他晚年無人照顧，每日奔波熬夜，也難免勞累，家中瑣事也無人打理，便找了個下人來幫幫他。
我見那小廝面目乾淨，禮貌有加，欣然道：“陳姐倒是有心，還惦記着您。不過您仍老當益壯，我看着都比前些日子精神煥發不少。”
陳斯文哈哈笑道：“那還不是因爲你的到來，給我宅上添了喜事。比起我，你才煥發不少，白髮染回去了？”
我報澀地撓撓頭髮：“是啊，我給染回去了。”
陳斯文常年威嚴肅穆的鷹眸彎了彎，眼角現出和藹的幾道皺紋：“果然還是黑髮看着順眼。”
他喝了一口茶，待放下茶盞，面上笑容稍淡，蒼聲道：“你的來信我收到了，信中說很難再回來一趟，我想這輩子大概也見不到你這小子。如今看來，你們莫非已經冰釋前嫌，和好如初？”
我記起當初與小鬼離家出走，與梨玄結下的樑子。側首看向他們兩個。一個沉默喝茶，一個聞言托腮翻了個白眼切聲。
嘆道：“算是吧。”
之後，我敘舊間托出要將小鬼送來他這裏唸書的想法。陳斯文一聽，毫不猶豫地應下：“要來念書這是好事，我還從未教過神仙。”
那小廝已被他遣下去，要是聽到這番話，肯定得懷疑自己的耳朵。我道：“在外你就說他是我遠房表親，反正當年我出去的親戚也多，這些年也沒幾個聯繫着的，村裏人也不好打聽。”
陳斯文頷首：“這倒是簡單，近年學堂很多來學習的子弟，走了一批新來一批，插班生挺常見，明日便可領他去上學。”
我驚歎先生的風行雷厲，給他比了個贊。
滑稽鬼坐在椅上翹着一隻腿問：“一天就可以學完嗎？”
陳斯文笑他：“學識哪兒是一天能學完的，小神仙想得太容易，就算天人之資質，沒有個一年半載，也讀不盡這課上書。”
滑稽鬼聞言，被騙了似的瞪大眼睛，皺起眉頭：“一年？蘇生不是說很快嗎？”
我無辜地點點頭：“是很快，才一年，你想想我讀了多少年書。”扒着指頭算了算，給他比了兩大兩個數字：“十六年，整整十六年啊。”
滑稽鬼猛地一怔：“……”
他盯着我看了兩眼，接着毫不猶豫跳下椅子就要跑。
還是一旁的梨玄眼疾手快，一把揪着衣領逮住了他。
“啊啊啊啊啊——”
一陣鬼哭狼嚎驚叫之聲。
“我不！我不去念書了——本來以爲一天，至多七天就足夠，一年？不行！”他百折不屈地鬧騰，一如當初知道讀書苦讀書累喊着讀書不如回家耕地的我，齜牙咧嘴地反過去扒拉梨玄的爪子：“放開！我纔不在這兒待一年，蘇生過幾天就回去了，豈不是要留我一個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