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眷念你的信息素 >第 93 章 第 93 章
    時瑾進去房間時,蘇微羽正喫着午飯。因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蘇微羽近來胃口不好,加上外面鬧得滿城風雨,蘇微羽把時瑾接來身邊,在甘津城這片土地上,還沒人能隨便進出黛山園,來這裏是最好的避風港。

    鱖魚米線配着田雞粥,田雞被煮爛,與米粥融爲一體,香氣撲鼻。

    “瑾瑾,”蘇微羽開口:“要不要跟奶奶一起喫飯。”

    時瑾擺擺手,笑道:“不了,奶奶,我來之前喫過了。”

    再見蘇微羽,時瑾心頭涌上難以名狀的溫暖,蘇微羽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待他如初,彷彿外面那些流言蜚語絲毫沒有影響她什麼,靜水流深,蘇微羽一直在這裏不悲不喜。

    湯勺輕輕叩擊着碗碟,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時瑾坐在不遠處,選了一本書隨意翻看着。

    “瑾瑾,”蘇微羽抿嘴,又漱口將那些米酸味通通沖掉,“你知道鍾止彧的祖母,也就是我的愛人鍾寧坤嗎?”

    時瑾微微一怔,點頭道:“奶奶,我知道。”

    蘇微羽繼續着:“那想必瑾瑾也應該知道,阿寧是個alpha,而我是個beta咯?”

    見時瑾點頭,蘇微羽繼續着:“我不是omega,也不是alpha,無法感觸信息素的味道,當時我們那個年代,對信息素的重視程度不亞於現在,大家渴望信息素,希望自己成爲獨特一員中的一個,擁有自己的信息素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可是我沒有,我就是個beta,一個既嗅不到別人信息素也沒有自己信息素的beta,我原以爲我這一生難免落入窠臼,和另一個beta結婚,畢竟沒有信息素很難引起對方的共鳴。”

    時瑾聽着,心頭一緊,他雖是個omega,可除了能嗅到alpha信息素外,自身體內的信息素微乎其微,只怕與蘇微羽無異。

    “可是我卻遇見了一個alpha,那人就是鍾寧坤,我們兩人在沒有任何信息素的情況下相愛,彷彿來自久遠兩個世界裏的人,互相之間沒有任何信息素的引導,她嗅不到我身上的信息素,我也是如此。”

    蘇微羽說着,陷入久遠的回憶中,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不經意中帶着甜味,“後來我們結了婚,有了孩子,又創辦城化集團,再後來一同撫育鍾止彧,到後來她離開,我們就像另個世界的人相處着,沒有任何味道。”

    她微微側過身子,對着時瑾道:“瑾瑾不是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不健全omega嗎?可瑾瑾不知道的是,那些看似你所厭惡的、禁錮你信息素的身體,其實是別人終其一生渴望而不可得的,這就像是你擁有了一個在他人看起來完美的玫瑰花餅,而你卻羨慕別人手裏的早已枯萎木棉花,都是圍城罷了。”

    時瑾不知如何回答,靜默地低下頭,一如第一次來黛山園那樣,看着腳底的拖鞋發呆。

    “瑾瑾,”蘇微羽安然道:“所以我纔會支持研究beta香水,反對使用百多邦尼亞,鍾止彧用二代百多邦尼亞被我發現時,我用家法處置了他,讓他知道,有些事不可違逆,擁有着什麼自己卻不珍惜,這樣的鐘止彧我很氣惱。”

    “奶奶,”時瑾突然想起來什麼,鍾止彧背上那些至今爲止都還殘留的傷疤,“您……打他了?”

    “是,”蘇微羽一字一句說道:“我狠狠打了他,讓他知道,身爲一個alpha應該做的事,我甚至覺得他在逼你接受他,也因此曾經逼迫他離婚,那時候我知道你對alpha信息素是抗拒的,可讓人驚喜的是……”

    說到這裏,蘇微羽換了語調,明顯比剛剛輕快許多:“你能接受他的信息素,這很令人驚喜,同時也讓我意識到,有些事我管不住了,你們都長大了,有自己的意識了,鍾止彧知道如何去愛和保護他的omega。”

    時瑾聽着五臟俱沸,如撲騰撲騰的鍋蓋,坐立難安。鍾止彧從未放棄過自己,即便違逆長輩。這些事從蘇微羽口中講出,聲音像從防空洞中挖出來的屍骸一般,殘忍地讓人心疼。那些傷疤至今仍殘留在鍾止彧身上,成了污疤,看樣子得用時間慢慢消磨。

    “你知道嗎?”蘇微羽話頭一轉,似陷入深沉的記憶,又像主動剖白自己,“兩年前阿寧走的時候,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只覺得她不過是一縷風飄走了,就像她出差或者去了很遠的地方,而我會在這裏一直等着她回來,我一直覺得她沒走,只是出差而已。”

    “那段時間我陷入自我麻.痹,沉入地無法自拔。有一天我路過南街一條巷子,看着櫥窗裏那件白色的連衣裙,我突然覺得阿寧若是看見,一定會買來給我穿,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阿寧已經走了,我無法再在她面前穿她喜歡的裙子了。”

    蘇微羽一字一句說着,聲音似從那密林深處透過陽光傳過來一般,帶着青草和蒲公英的味道,句句撒在時瑾身上,不是哀悼,而是一種歡愉,沉浸在回憶中。

    時瑾沒吱聲,聽着所有的事。

    那些不爲人知的事被蘇微羽重新“演繹”一遍,歷歷在目,如在昨日發生。他本想接一句:“奶奶日後我和小北買裙子給你穿,”然而話到嘴邊,又被生生嚥下去。

    無可替代的。

    無人能及的留念,不過借裙子表露出來,無處宣泄的記憶。她沒有太悲傷,也沒有太懷戀祖母,只是在某個瞬間,心頭涌動,轉瞬即逝般發現那人不在了,僅此而已。如拔牙後不斷提醒自己那處沒有了,可仍就忍不住去舔.舐那塊空缺處,每次都悵然若失,直到習慣。

    反覆訓練,習慣那處沒有牙齒的剩地。

    時瑾擡眼,瞧着屋外那兩顆榕樹,盤根錯節如垂暮老人環抱在一起紮根在土壤裏,不覺一怔,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他起身,蹲在蘇微羽面前,又讓其攤開手掌,輕輕用臉頰摸索着蘇微羽的手背,沒有任何言語。時瑾像是接受蘇微羽的洗禮,又像是將蘇微羽從困境中拉出來,又或者兩者都有。

    屋裏一片寂靜,走廊道里,鍾止彧和鍾良鈺站在門外,久久徘徊,從未聽蘇微羽這樣說過鍾寧坤,兩人原覺得奶奶什麼都不說,這事便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淡化,誰知反而更加濃烈。

    一個beta和alpha談戀愛又走到生命的最後着實不容易。加上現今信息素絕對論甚囂塵上,所有人都默認信息素能決定一切,甚至把自己所謂的心動和愁腸都歸結爲信息素的緣故。

    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妥,似乎生來便是如此。

    良久後,鍾止彧開口,仰望天花板上的吊燈,說道:“奶奶和時瑾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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