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面的擺設極其奢靡,嫣紅色的帷幔層層疊疊,桌上擺着沒燃盡的紅燭,從裏到外透出一種曖昧的氣息,與此同時鑽入她鼻間的,是一種讓人極其不舒服的香味。
楚懷玉下意識掩了掩鼻子。
她在屋內掃了一圈,幾乎是瞬間,就注意到了房間角落裏的武器架。
她饒有興致地走過去,看見一旁閒置的箭袋時,輕挑了下眉。
這不就是冬獵時候,暗中射她和顧雲朝的箭嗎?
那支箭後來她給顧雲廷看,顧雲廷說跟他在江南遇刺時射在他身上的箭一模一樣。
箭尖的花紋別緻,楚懷玉記憶非常深刻,瞬間認了出來。
她想了想,抽出一支藏入袖裏,隨後匆匆回到跟花桀約好的地方。
花桀一身水紅色衣裙坐在樹上,百無聊賴地看着她。
“事成,我們先走。”楚懷玉說道。
花桀只好將自己嘴邊的話嚥下去,轉而問道:“周莫呢,不救救他?”
“他現在……應該正在跳舞吧。”
刺史府正院。
周莫硬着頭皮,表情僵硬地跟在隊伍後面,努力完成每一個動作,跟別人比卻還是慢了半拍。
“後面那個傻大個怎麼回事?”盧長史十分不悅地開口。
周莫跟身邊這些細皮嫩肉的水靈少年比起來,看上去要年長一些,身長更像北方男人,發育完全,高出一截。
隊伍裏,他動作僵硬滑稽,十分突出。
“李總管。”盧長史沉聲道:“這樣的人怎麼矇混進隊伍的?不知道刺史大人的喜好嗎?”
李總管側頭,瞪了周莫一眼,沒解釋,只道:“是我的疏忽,我這就讓人把他趕出去。”
周莫臉色狠狠一沉。
他操心費力跟着練了這麼多日娘們唧唧的舞蹈,結果不但沒被看上不說,還因爲跳的不好,被人從刺史府趕出去了?
刺史看了周莫幾眼,沒說話,似乎是認同李總管的說法。
周莫行禮,忍氣吞聲地退出了刺史府正院,被下人趕出了大門。
他剛要走,就聽見刺史府院內傳來一道焦急的聲音。
“那兩個領舞的哪裏去了?上個廁所怎麼這麼久?快點找找!馬上要到那支了!”
周莫眯了眯眼。
丟了兩個人,還是馬上要跳,除了花桀和楚懷玉,他想不出第三個名字。
敢情這倆人行動,根本就沒帶他?
他重重深呼吸一口,把自己身上礙事的長衫撕了撕,準備回客棧找顧雲廷。
快到客棧門口,周莫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
“楚懷玉!”他牟足了勁喊道:“你別跑!”
楚懷玉.腳步一頓,側頭看去,道:“你看,他這不是自己回來了麼。”
楚懷玉站在原地沒動,一點要跑的意思都沒有,閒散的神情似乎在說“你動我一下試試?”。
周莫跑到二人面前,氣哄哄地看着楚懷玉,卻想不出辦法報仇。
這女人就是個變態物種!
花桀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周莫憋了半天:“我們先上去再說。”
顧雲廷一個人在屋子裏,見三人一起回來,鬆了口氣。
不過這三個人的表情,怎麼這麼精彩?
他盯着周莫緊繃又顯得委屈的神情,眉腳輕輕一抽。
周莫也有今天?
正想着,周莫已經幾步上前,坐到他旁邊,挽着他的手臂道:“他們欺負我!”
顧雲廷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聲音涼涼:“看來長史府調教人有一套。”
周莫咬牙,覺得更委屈了:“你跟楚懷玉一樣。”
“你怎麼出來的?”花桀笑着問道,語氣有幾分期待。
周莫深呼吸一口,忍辱負重道:“刺史沒看上我。”
“哈哈哈哈——”花桀瞬間捧腹大笑,上氣不接下氣:“沒看上你——”
楚懷玉彎了彎脣,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先把袖中藏的羽箭遞給顧雲廷。
顧雲廷眉心一動:“刺史還是長史?”
“刺史府。”楚懷玉答道;“而且刺史府還有別的。”
她看了花桀一眼,毫不顧忌地把內懷的一沓書信掏出來,精準地抽出一張放在最上面,遞給顧雲廷。
顧雲廷臉色一變。
“近兩年來刺史跟三皇子往來的書信,都在這了。”楚懷玉吹着茶上的浮沫,擡眼看他的神色:“顧大人,作何感想?”
顧雲廷抿脣,翻看着那一封封信,最後捏着宋修然下令殺自己的那張,半天沒說出話。
他閉了閉眼。
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輔佐,原來都是錯的。
楚懷玉明白這種感覺,跟被背叛幾乎無異。
她就最討厭背叛,一旦發現,會瘋狂報復。
“你別灰心,這事不是早有預感的麼。”楚懷玉輕嘆口氣:“現在發現也不晚。”
顧雲廷擡眼,漆黑的眸子緊盯着她:“你在安慰我?”
楚懷玉嗯了一聲,沒再說話,神情有些不自然。
顧雲廷頷首,把書信和羽箭都收了起來:“辛苦你了。”
“辛苦她?不辛苦我?”週末崩潰地道:“你知不知道他們倆都幹了什麼?她們簡直喪心病狂,拉着我一起混進長史府,有什麼活動都不告訴我,我像個傻子一樣,每天跟着那羣雌雄難辨的生物連舞,最後還當衆被那個長史侮辱,趕出府……我就不辛苦嗎!”
被他悽慘的話語襯托得自己有點殘忍,楚懷玉捏着茶盞,輕咳了一聲:“你太魯莽了,我怕你壞事。”
周莫瞪大了眼睛:“你早怎麼不說這話?你早這麼想,何必拉着我過去!”
“這你就不懂了。”楚懷玉道:“今日事成,你有大功。”
周莫看着她不說話。
楚懷玉一臉認真地忽悠:“如果沒有你吸引那幾個管事的注意力,我和花桀興許早就被發現了。”
她側頭看了花桀一眼,後者煞有其事地跟着點頭:“說得對,因爲有你,他們只能顧着糾正你的舞步,我們才能如此順利。”
他這麼一補充,周莫不知是喜是悲。
“舞蹈是需要天賦的。”花桀自顧自地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