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提着藥箱,隔了好久好久纔到。
崔鈺陪在牀側,透過槅扇看着外面飄揚的鵝毛大雪。
等到太醫來到跟前的時候,崔鈺纔回神,冷眼望着他,“太醫院的人,爲何來得這麼慢?”
面對往日太子的威勢,太醫抹了抹額邊的汗,不在意地笑道:“這不是人手緊缺嗎?殿下莫怪。”
呵……
曾經,太后小病小痛,太醫院的院正都會急惶惶地提着藥箱過來,生怕動作一慢就被砍了腦袋。
可是現在,祖母都這副樣子,太醫院纔派了一個毛頭小子過來,還來得磨磨蹭蹭。
果然是牆倒衆人推。
崔鈺冷冷地笑着,脣邊抿開冰涼的弧度。
她緊緊咬牙,一字一句地道:“混賬東西,祖母的屍體都涼了……”
說着,崔鈺感覺腦海中都是空茫茫的,心裏忽然涌上無盡的酸澀。
皇祖母在她的掌心寫下字後,很快就嚥了氣。
似乎是強撐着病體,等她等了許久。
盼啊盼,終於在等到她之後,才嚥下了那最後一口氣。
崔鈺心裏難受至極,胸口像是塞滿了棉花,她擡手無力地掩面,任由溼熱順着指縫流下。
她好難過……
太后逝去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金鑾殿。
崔鈺纔剛哭了那麼一小會兒,殿門口很快就涌滿了人,一時間安靜的大殿變得喧鬧至極。
“小鈺,你怎麼在這裏?”
崔鈺聽到男人溫厚的話語,渾身一震,半晌,才慢慢將手放了下來,擡眸覷向那穿着龍袍,戴着珠冕的男子。
她本以爲他是個閒散王爺,雲遊四海,沉溺聲色。
否則,怎麼會暗中招兵買馬,結黨營私,還敢逼宮!
“二叔。”
崔鈺睜着水霧瀰漫的眼,忍下滔天憤怒,可憐道:“皇祖母她睡了。”
“好孩子。”
新皇臉色沉沉,看起來像是十分悲痛,他俯身將崔鈺從牀榻邊拽起了身子,拍了拍她的肩。
“還是那麼不懂事,叫朕什麼?”
崔鈺身子一僵。
垂在身側的指尖慢慢收緊,握成拳,收在袖子裏。
崔鈺脣微啓,一字一句道:“陛下。”
“嗯。”新皇像是十分滿意,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心中舒暢至極。
但是他依舊掩下了得意的神色,轉過頭悲痛地看着牀榻上的人,跪伏在榻邊。
“母后,是朕不孝,沒能好好地看您最後一眼……”
他哭得好假。
崔鈺轉過頭,卻聽見有臣子抹着淚,悲泣:“陛下果真是孝順,太后泉下有知,必定欣慰……”
崔鈺覺得噁心,嫌惡地避開眼,側頭卻撞見了她的母后。
她渾身一震,滿眼不可置信。
爲什麼父皇去世,母后竟然沒有披麻戴孝,反而穿金帶銀,一身華貴,氣勢貴派比往日還盛了幾分。
崔鈺險些以爲自己花了眼,細看之下,卻見眼前這個三十多歲,容貌嫵媚的婦人確確實實是她的母后。
齊皇后,先皇正妻,曾經的一國之母。
接觸到崔鈺的目光,齊皇后頓了一瞬,很快就別開了眼,像是觸電了一般,唯恐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