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齊皇后的躲避,崔鈺有些不解。
她很想上前詢問母后這段日子過得好不好,或者是新皇有沒有苛待她。
但是如今自己的身份實在太過尷尬,與她相處過近只會給她徒增煩惱罷了。
即使再怎麼疑惑震撼,崔鈺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緒。
她退後一步,方纔還恭恭敬敬地圍在牀榻邊的大臣立時大驚,非常有默契地四散開來。
就像是將崔鈺當作瘟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崔鈺:……?
這羣如鵪鶉一般的“肱骨之臣”。
倒也不必如此。
恰巧一位婦人抱着襁褓裏的孩子站在身後,崔鈺退後的那一步險些撞倒了她,站在齊皇后身邊的女孩見狀,連忙尖聲大叫:
“表哥你小心一點,別撞到小太子了。”
一句“小太子”,將崔鈺震得心頭髮顫。
她回過頭來,果然看見那位睡在乳母懷裏的孩子裹着金袍的襁褓,脖子上戴着的長命鎖還是用金玉打造,華貴繁複。
這獨屬於皇家儲君的規格,明明曾經都屬於她。
崔鈺抿緊了脣,眼神別開,站得離襁褓裏的小太子遠了一些。
聽到女孩的高喝聲,本來在太后牀榻之側假裝痛哭的新皇忙不迭地擡起眼,將視線投注在兒子身上。
像是生怕崔鈺做出什麼危害儲君的行爲。
看見襁褓裏睡着的嬰孩安全無恙,新皇收回目光,轉頭對崔鈺道:
“乖皇侄,你先回去,朕已經爲你選好了府邸,你擇個良辰吉日,搬出東宮吧。”
搬出東宮……
崔鈺眼睫狠狠一顫。
她勉強按捺住情緒,斂下眉頭,一字一句地吐出:“是,陛下。”
崔鈺一步一步,慢慢走過,直至殿門,與齊皇后並立。
正逢雪霽,
殿外的霞色絢麗滿天。
齊皇后側過目光,高髻上的鳳冠微微晃動,流蘇折射着霞光,髮釵的鳳頭銜着一顆飽滿如石榴的圓潤東珠。
崔鈺的目光一寸寸覽過她氣色紅潤的面龐。
她頓了一下,慢慢啓脣,“母后——”
“姑姑,咱們快點過去看看太后吧,小七站在門口好冷……”
崔鈺纔剛開口,話頭就被齊皇后身邊那年齡相仿的女孩搶去,她停了半晌,抿了抿脣,擡目幽幽地看向自己的母后。
她的聲音並不大,但她們距離如此之近,齊皇后才三十多歲,不至於耳背聽不清崔鈺在朝她說話。
齊皇后擡手,修長白皙,如嫩蔥的指尖慢慢撩過自己鬢邊的髮絲。
她轉頭,帶着慈愛的笑意,朝着身側攙扶着自己的女孩道:“小七七冷了?好,姑姑帶你到裏面避避風。”
說着,齊皇后就親暱地回握少女的手,拉着她避去了殿內。
竟然是無視了崔鈺!
殿外的風一下子就起了,混着雪撲入殿內,兜頭打了崔鈺滿面。
她筆挺的身子凍得如冰雕一般,垂在身側的手動都未動。
心裏麻麻的,冷意漸漸散向四肢百骸。
崔鈺愣了好久好久,才漸漸回過神來。
她裹緊了大氅,卻未覺得風雪有半分寒意。
擡眼一看,恰見一人立在面前,頎長的身姿擋住了灌入的風雪。
崔鈺張了張嘴,微微偏頭:
“九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