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風雨大作,青磚街上的溼冷一片,轆轆的車輪之聲遙遙自街尾傳來。
崔鈺是在夜裏趕回祁國,回到崔家。
她的衣衫被雨水沾溼,衣角的顏色被雨水洇得更深了一些,正不停地向下淌着水。
門房的人打着哈欠開了門,一見崔鈺頓時唬了一條,錯愕道:“大少爺,您怎麼這副樣子?”
往常大少爺都不會在夜裏突然趕回來,一般都是清晨或是傍晚,哪裏會挑這個尷尬的時機,還迎着風雨,淋的跟個落湯雞似的。
崔鈺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沒回答他的問題,徑直跨過門檻,問了一句:“崔長儒最近安分嗎?”
門房的人揮手派其他小廝去叫管家,接着跟在崔鈺的後面斟酌着語句回答:“二少爺和往日一樣,不愛說話,就在屋子裏鑽研工藝。”
嗯,暫且還算安分。
崔鈺生怕他真的跑去陶家要那禍害回來。
此時管家已經被人從牀上叫起,慌忙地趕到這裏,手上還提着一把傘。
他小跑到崔鈺的跟前,行了一禮,接着將傘撐開來罩在崔鈺的頭頂。
“少爺可是要用膳?”
崔鈺肚子並不餓,她搖搖頭,道:“去燒水,我要洗浴。”
熱水很快就打好,灌進了浴桶中,崔鈺將衣服褪下隨意地掛在了屏風處,跨進浴桶洗着身子。
水流將她包裹,祛了她滿身的疲憊。
崔鈺坐在浴桶中,掰着手指頭算了算。
堇國很快就要攻打乾國了,而那時,乾國公主礙於堇國兵馬的威壓,便會將鬱湫歸還給堇國。
堇國得了鬱湫,出於道義不好繼續攻打乾國,便停止攻城,將兵刃轉向了崔鈺所在的祁國。
而這時,崔家將會迎來抄家的厄運。
況且自己還得罪了鬱湫。
想到少年最後那陰冷的眼神,崔鈺心中打了個顫,越發覺得自己要趕緊遷家,不然別說祁國王室想抄她的家,就連未來的始皇都想將她千刀萬剮。
思索完這些事情,崔鈺也正好泡完了澡,她從浴桶中起身,整理好衣袍便叫門外的侍女進來收拾桶盆。
侍女推門而入,裏頭的氤氳的水汽蒸騰着,她低頭將崔鈺換洗的衣服拿起,放進了銅盆中。
崔鈺離去時與她擦身而過,耳邊正好聽見她低低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
崔鈺朝她看了過去。
侍女慌忙低頭,口齒極快,細聲解釋:“回公子,只是奴婢摸着這布料感覺不一般而已。”
崔鈺頓住。
這侍女往常都是伺候着自己的,平日裏自己的衣料也是她接觸,若是連她都覺得不一般,說明……
這衣服不是她的!
崔鈺幾步倒退回去,停在侍女的身邊,將盆中的裏衣拿起來摩挲。
入手便是柔緞極好的觸感,不像是崔家往常用的絲綢,倒是更像王室用的雪緞。
她怔在原地。
是誰給她換的衣服?
崔鈺捻着裏衣擡起頭,腦海裏霎時間閃過少年人溫溫潤潤的模樣,柔和地喚她一聲義父。
她如電擊中,滯在當場。
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