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恆問：“今日下午都怎麼過的？”
敖纓便饒有興致地給他講講今天下午的事，與孩子們相聚過後，阿梨就拉着她往自己的寢房去看。
姜氏之前幫孩子們裝飾了寢房，做有十二生肖的彩紙燈，而且每個生肖的故事，孩子們都能清晰有條理地講述出來。
牆上掛着一幅她的畫像，阿梨和哥哥們每天都看着那畫像入睡。
敖纓道：“二哥，你若是去看了姜嫂嫂的手筆，絕對會覺得比宮裏任何畫師都要作得傳神。她真是太厲害了。”
說起姜氏，敖纓就興致更濃厚了些，又道：“之前你還沉睡着，便是她常常去後院幫我陪孩子們，你不知，她竟還幫阿梨逮了一隻小麻雀，現在就養在阿梨寢房裏，阿梨日日餵養它撫摸它，都長胖了一圈。
“還有，她還帶孩子們去湖邊釣魚，釣回來的魚他們學着烤熟了給我送來，我嘗過很好喫。她教阿梨讀書習字，阿梨那手字寫得端正漂亮，也是受她的影響。”
蘇恆聽着她的聲音在耳邊，講述着這些事，覺得比桌上的菜餚更下飯。他聽得亦有了些興致。
敖纓繼續道：“以前阿梨好動，讓她學個什麼，她都要搗亂半天才能學一小會兒，而今姜嫂嫂帶了她這陣，她似乎就變得專注多了，做完一件事才又去做另外一件。”
她笑着道：“當初你讓她得學會三百個字纔可以再見面，你不就是看準她沒有那麼快學會麼。有姜嫂嫂教她，現在阿梨學會的字可不止三百個了。”
敖纓拿調羹攪着羹湯，又曼聲道：“想當初，初定下姜嫂嫂做爲景安侯夫人時，她出身平凡，送來的小相也比較普通，根本沒幾個人看好。可事實上她本人比小相上要耐看許多，而且相處久了以後就會發現她身上的奇妙之處。難怪千古喜歡她，我也很喜歡她。”
蘇恆道：“這麼說，樓千吟還歪打正着娶了個寶。”
敖纓抿脣笑，道：“那可不是，只不過樓大哥本人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蘇恆道：“你給他找個藥人，他可能會覺得是找了個寶；但要讓他意識到他娶了個寶，可能等到將來七老八十的時候，他回想自己一生，或許會幡然醒悟。”
敖纓哭笑不得，道：“所以二哥偶爾也幫幫忙，讓他儘快意識到啊。”
蘇恆沒拒絕，道：“有這機會，是應該推他一把。”
敖纓道：“我有一個想法，想與你商議一下。”
這會兒蘇恆已經用完飯了，放下了碗筷，側頭看着她，打算聽她說說。
敖纓笑笑，道：“不過也不着急，你不是還有事情沒做完麼，等一會兒睡覺的時候再說。”
蘇恆看了看她手裏的湯碗還剩一半，道：“光顧着說了，湯怎的不喝？”
敖纓也低頭看了一眼，有些爲難，軟聲道：“我實在喝不下了。”
反正有他看着，是別想漏。
飯後消了會兒食，蘇恆用過藥後，坐在案前把白天的事都處理完，敖纓則去泡藥浴。
蘇恆一再提醒她：“手臂別沾水。”
敖纓在屏風後面道：“我知道。”
蘇恆還是不放心，擱下手裏的摺子便起身，道：“一隻手不方便，我來。”
敖纓見他走來了，連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的。”
但蘇恆也沒有因此停下腳步，敖纓一慌，手忙腳亂的反而沒能解開裏衣的細衣帶，還把手臂的傷處給碰着了，猝不及防輕抽了一聲。
蘇恆一繞過屏風進來，就見她衣衫半寬，痛得不自覺有些眼眶泛溼，不由神色一沉，過來輕輕拿住她的手臂，低道：“莽莽撞撞的做什麼。”
隨後他幫她解了衣帶，抱她入水。
敖纓垂着頭，汗顏地沒臉擡頭看他。
他也只是放她入水坐好以後，讓她把有傷的小臂擱在浴桶邊沿上，而後見她再無別的需求，便轉身出去了。
敖纓汗顏之下，又有點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失落。
不由又想起白天阿梨那童言無忌卻又戳心窩的幾句話。
敖纓兀自泡了一陣，出浴時想盡量輕手輕腳的不弄出動靜，可還是給蘇恆聽見了，他又進來抱她出浴，裹了毯子，將她放去貴妃榻上，取了乾淨衣裳來，她自己照例在毯子裏摸索着穿上。
貴妃榻旁放置着爐火，也不覺得冷。
等她剛穿好，蘇恆已經去拿了藥箱來，給她檢查方纔碰痛的傷口，重新包紮。
敖纓沉默着不吭聲，他也不吭聲。
等處理完後，蘇恆低沉道：“你先在這烤會火，我把案上收拾一下，去衝個澡就回來。”
敖纓輕聲應道：“嗯。反正也不困，那你幫我把案頭上的書拿過來我一會兒翻翻吧。”
隨後蘇恆給她拿了書，先去把案上的事務處理完，又去盥洗室沖澡。
敖纓在他出門後，便起身去旁邊妝臺前坐下，看着鏡中瘦弱的自己半晌，而後聽見盥洗室裏的水聲停了，方纔及時回神，動手將檯面上的養膚玉容膏均勻地塗抹上臉，然後勻了雙手。
以往每次出浴後也要抹在肌膚上，只是近來免了，那藥湯裏除了活血行氣的藥材以外，也有養膚之效。
蘇恆一進寢宮，就見她坐在妝臺前剛抹完還沒來得及回貴妃榻上去，身上只着單薄的寢衣，便道：“別涼着了。”
敖纓道：“沒涼着，旁邊有火呢。”
他回來時，順便把溫好的湯端了進來；敖纓回到貴妃榻上裹好毯子，他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道：“現在能喝下麼？”
敖纓都把這事兒忘了，可他還記着，只好伸手接過來喝下，又漱了口。
蘇恆抱她上牀前，先往角落裏一一吹滅了燈，只留了一盞，而後進了帳裏，擁着她躺下。
有他在，即使是隆冬寒夜，她都沒再覺得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