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也沒想到,兒子竟然跪了一天,就跪成這幅鬼樣子?
看起來,他臉色黑黑的,帶着一天粒米未進,滴水未沾的虛脫感。
他微微歪斜的跪在那,好像下一刻就要昏過去。
“父皇,兒錯了。兒不該擅自在自己府上下令。”
“兒就是非常非常想給她尊榮……但哪怕就是在自己府上給她尊榮。也該來請示父皇的意思。”
“兒不該在自己府上善做主張。”
楚延年一開口,聲音嘶啞得很,是那種長時間沒有喝水的乾渴嘶啞。
皇帝鼻頭一酸……他把孩子逼成什麼樣了啊?
說來也是他衝動了,兒子再不聽話,他也只是在自己府上下令了。
雖然是跟他叫板,跟他對着幹,但至少沒有跑出他自己府門嚷嚷。
今日他讓兒子跪在御書房外,纔是叫人好奇……好奇他爲什麼罰了燕王。
“給燕王茶水。”
“兒不配,兒惹了父皇生氣了。渴着餓着,也是應該的。”
楚延年的肚子適時的叫了一聲。
皇帝更氣,“看看你是爲誰喫這些苦,受這些罪?”
“兒自己沒本事,在外頭給不了她榮耀。在家裏也沒能給……還惹了父皇生氣。是兒無能。”燕王垂着頭。
皇帝聞言倒吸一口氣,心頭悶疼。
這話聽着真可憐。都不像是堂堂王爺能說出來的。
可是誰把燕王逼到了這麼可憐的地步?
是他,這當爹,當皇帝的。
“給燕王擺飯。”皇帝眼眶有點酸。
燕王被皇帝留飯御書房的事兒,比他在御書房跪了一天的事兒,更快的在京都權貴間流傳開來。
權貴們被整得有點兒懵。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啊?剛罰了一天,又給了這麼大的賞賜?
要知道,御書房是皇帝自己辦公的地方,向來不會留人在那邊兒用飯。
燕王卻得此殊榮。
這是皇帝寵他寵得沒邊兒了……可才瞧見他被罰跪了一整天呢!
“看到來人家父子親厚,根本不是咱們想的那樣!”
“至親的兒子,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可不敢以爲皇上不疼他不寵他了,他若囂張打了咱們……皇帝恐怕還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燕王賣了個慘,皇帝妥協心軟。
父子嫌隙似乎已經化爲烏有。
皇帝本想說,“秦側妃就是側妃,命人叫她王妃,於禮不合。”
但見兒子認真喫飯的樣子。
他又不忍心說了。
好容易才換來父子間這一時的風平浪靜,他若一提,恐怕又要鬧得不愉快了。
皇帝眯了眯眼,做事情要講究策略,如今看來,哪怕是父子之間,也是如此。
燕王府女主人的事情,他得換個柔和點兒的手法了。
楚延年在御書房吃了頓飯,便打馬回到燕王府。
他剛一進門,就聽湯廷向他彙報了,王妃爲了助他儘快脫困,給魏家送禮的事兒。
楚延年有點兒汗顏,原本是他要寵她的,結果反被她“寵”了一把。
楚延年進得內院,秦語正在教小寶背三字經。
朗朗上口,而且竟都有教義。
小寶學得很快,比他在先生面前愁眉苦臉的樣子,活潑得多。
楚延年沒有作聲,沒打擾他們母子之間的溫馨。
他安安靜靜坐在一旁,享受的看着他們,這就是天倫之樂吧?
一直關注着這件事的楚婠,可樂不起來。
燕王被罰,她有點兒心疼,但更多的是快意。
“哥哥總是護着她,如今因爲她而受罰,也好叫他清醒一點了!”楚婠道。
“那秦側妃呢?可進宮爲哥哥求情了?”
“回公主,沒有。秦側妃在王府當中,倒是見了她莊子上的管事。”
楚婠氣炸了,“我哥哥爲她受罰?她竟還能坐得住?還見管事?她的營生就那麼重要嗎?比我哥哥還重要?”
冷靜了一會兒,楚婠忽然笑起來。
“哥哥不是覺得她好嗎?如今就讓哥哥看看,誰纔是真的對他好!”
楚婠道:“備車,我要入宮,面見父皇,爲哥哥求情!”
女官不敢多言,趕緊備了車馬。
楚婠匆匆趕到宮裏。
哪知她連御書房的宮門都沒能進,就被宮人堵了回來。
“皇上有令,女子不得入御書房。”
楚婠瞪眼,“什麼時候的規定?我怎麼不知道?本宮以前還來過御書房呢!”
宮人笑了笑,“就是在上次公主來御書房之後,皇上下令。”
楚婠:“……”感情就是爲了堵她?
楚婠不敢在御書房這兒撒野耍橫,她只好去了鳳棲宮。
巧夕姑姑道:“公主見了娘娘,一定要只說好話,別說旁的。娘娘最近上火,牙疼得很。”
楚婠:“……”都趕到一塊兒了?
她怎麼覺得自己被針對了呢?
“母后身體不暢,我該侍奉母后榻前的。但我不會說話,恐惹了母后更不高興。”楚婠道。如果遷怒她,她豈不是太倒黴了嗎?
“而且我爲哥哥擔心,難免說漏嘴……我還是不去打攪母后了。”
楚婠以爲,巧夕肯定會挽留她。
到時候,她藉機把爲哥哥求情的事兒告訴巧夕。
別看巧夕只是個宮女,但是她們陪在母后身邊的時間,和母后說話的機會,比他們這些做兒女的多得多。
她們瞭解母后,知道怎麼說話,母后也信任她們。
哪知巧夕姑姑立即道:“也好,公主真是細緻周到。”
巧夕姑姑轉身就要送她離開。
楚婠:“……”你們肯定都是故意的。
楚婠無功而返。
她不甘心,又在外頭找人脈,疏通關係,想求人給燕王說清。
可武將無事,到不了皇帝面前。
文臣們要煩死楚延年了,難得這麼一個踩他,看他笑話的機會,怎麼會替他求情?
他們沒趁機踩他,已經很不錯了(怕報復),還去替他求情?
楚婠就這麼在外頭跑了一整日,剛回到府上,就聽說燕王被留飯御書房。
而後又被皇帝身邊的大公公春喜,給送出了御書房。
楚婠:?
所以,她忙了一天,忙了個什麼東西?
燕王兄,根本不需要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