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軼呢?在歸燕樓裏住的怎麼樣?”楚婠冷聲問。
女官立即道:“自打駙馬下船回來,就被公主打發去了歸燕樓,再沒離開過。”
“他這麼老實?就呆在歸燕樓裏?”
女官看了眼楚婠,“回稟公主,駙馬身邊沒有宮女,甚至連個嬤嬤都沒有,全是小廝太監……”他要如何才能不老實啊?
“他沒有抱怨、謾罵,甚至沒鬧着要回宋家?”楚婠問。
宮女如實回答,“沒有。”
“這不正常。一個正常的男人,在船上那麼長時間沒有葷腥。回到府上,又被關去歸燕樓。身邊丫鬟全換成男人。他沒有不滿?”楚婠冷哼一聲,“除非他想出家了。”
楚婠提步往歸燕樓去。
遠遠的,她就看見二樓臨窗作畫的宋軼。
她當年年少無知,就是被宋軼的才情所打動。
宋軼會作詩,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他樣樣拿得出手。
他身上還有種陰鬱的氣質,對當年的楚婠來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駙馬這些天……喫得住得可習慣?”楚婠問樓下伺候的小廝。
小廝道:“飯食自然不能跟主院的比,牀榻也是硬的,只給了一牀薄褥子。駙馬爺頭一天晚上,就說牀鋪太硬,板得他渾身疼。”
“你們給他加褥子了?”
“不敢。沒有公主吩咐,奴才們豈敢善做主張?只是駙馬後來似乎習慣了,也不再抱怨了。”
楚婠皺了皺眉,“他每天都幹什麼?”
“駙馬爺每天就是寫寫詩,背背詩詞,作畫,喝點小酒……”
“還挺怡然自得的?”楚婠聲音猛地一挑。
她剛剛看見二樓那專注作畫的身影,心裏的氣兒,已經消了大半。
只要他跟自己認錯。
說一句:妹妹哪有你重要?宋璽月太不懂事了,他當時也是頭腦一熱……云云,好話說一說,低聲下氣的哄哄她。
這事兒,她可以既往不咎。
但聽小廝的話音,他根本沒認識到自己的錯?
“他可曾……祈求原諒?”楚婠忍不住問道。
小廝狐疑的瞪了瞪眼。
楚婠臉色黑沉下去,不用問了。
宋軼根本不知道自己錯了!那他更不會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你們告訴他,宋家派人找他回去,說有急事。”楚婠道,“別告訴他我來過。”
楚婠匆匆離開。
宋軼敢這麼對她,她就要讓他嚐嚐心痛的滋味!
他不是寶貝他那些詩詞,書畫嗎?
她就要毀了他寶貝的東西!
讓他也感受下心痛是什麼滋味!
宋軼聞訊,趕忙蹬車去了宋家。
楚婠便親自來到歸燕樓。
她要看看,歸燕樓裏有什麼詩詞,更叫宋軼如此癡迷?竟然連住在這樣的地方,都能夠怡然自樂?
看那些詩詞時,楚婠不由一驚。
雖然她自己不擅寫詩,但她讀書識字,也背過詩詞。
“宋軼近來進步很大呀?這些詩詞精彩得很,遠勝以前。”楚婠道。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女官念着,“真是寫得好,用詞精準,意境深遠。駙馬爺不愧爲才子。”
楚婠一面看,一面往小樓上走。
“宋駙馬以前說,自己作詩張口就來,過目不忘。寫這麼多遍……可能是太過喜歡了?”
楚婠走在前面,正當她要踏上最後一階樓梯時。
她卻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了。
女官跟在後頭,既看不見她表情,也不知道她看見了什麼。
但女官就是感覺到她脊背一僵,渾身的氣勢都有點兒不對勁兒了。
“公主?”
“那是誰?”楚婠的聲音,每個字都在顫抖。是憤怒的顫抖。
女官看不見,“不、不知道?”
“那是誰?他那麼專心致志的作畫,連我來過都沒發現!他在畫誰?”楚婠嘶喊,沒有歇斯底里,但也能聽出她聲音裏的瘋狂崩潰。
楚婠猛地邁上最後一階樓梯,衝進屋裏要撕毀那張架子上的畫。
架子挺大,畫紙比人還高,畫上的人和現實中的人身高無異。
簡直是一比一,畫出來的。
楚婠已經伸出兩手,尖尖的指甲露着。
但她卻沒有上手,她目光兇狠的盯着畫裏的美人兒。
美人兒也正巧笑嫣然的看着她,眼眸波光流轉。
“這是……”女官也看見了,不由吸了口氣,這不就是公主最討厭的秦側妃嗎?
宋駙馬怎麼會有她的畫像?
不對,應該是,宋駙馬怎麼會畫她?
“你也認出來了,對不對?”楚婠冷笑一聲,“好,好得很。我不惹她,她反倒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也不看看是誰的男人,她都敢勾搭?”
“公主……”女官大驚,這話可不敢亂說。
“她不怕沒臉!那本宮有什麼好怕的?”楚婠冷笑,表情有些扭曲。
她指節泛白,尖長的指甲帶着顫抖,沒有撕毀畫,反而是把畫取下,吹乾墨跡,一點點捲了起來。
“公主……您這是要?”女官擔心,公主現在的狀態,看起來有點兒不太正常。
哪個女人在自己丈夫這裏,看見自己嫂嫂的畫像,並且是她非常非常討厭的嫂嫂的畫像,也會受不了吧?
可況是楚婠呢?
楚婠並不着急離開,她在宋軼的書畫堆裏翻找起來。
她把宋軼關在這兒這麼些日子。
宋軼倒是沒少“耕耘”,寫寫畫畫了好多紙。
楚婠大有收穫,有些是黑白小像,但神韻已經躍然紙上。
她一眼就能認出,畫得是秦側妃那個女人!
“霸佔我哥哥,還勾搭我的男人?好,你很好,秦良玉。”楚婠咬牙切齒,把這些詩詞畫像,全都收集起來,“我楚婠跟你勢不兩立!”
楚婠收拾好了這些東西,“把歸燕樓給我燒了!”
女官嚇了一跳,“公主息怒,歸燕樓是皇上着工部將作大匠的人給您畫圖,建造的呀?”
“不如吧裏頭的東西都取出來,堆在外頭燒了?”
楚婠吐了口氣,“依你。”
女官鬆了口氣,命下人趕緊去辦。
燒自己宅院內的小樓?公主真是氣糊塗了。
把裏頭東西燒了,雖然也有損失,好在危險性不大,損失也能接受。
楚婠卻是帶着所有的“證據”闊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