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該打嗎？昨日她不告而別，叫一家子人擔心成什麼樣？她爹氣成什麼樣？家裏人如何對不起她了？她要這麼對家裏？”魏二夫人痛哭流涕。
魏大夫人喘了口氣，她果然應該跟着來，她若不來，母女倆可能又要鬧翻。
“大伯母，對不起，是我給大家添麻煩了。”魏六蹲身福禮。
“走吧，跟我們回去，有什麼話，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回去慢慢說，說出來大家都幫着想想辦法……一走了之，可不是什麼好辦法。你還年輕。”魏大夫人說。
魏六笑了笑，“我還不想回去。大伯母，我一直都很聽話，爹孃叫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阿孃說女孩子應該什麼樣，我就什麼樣……可是忽然，我覺得這樣的人生很沒意思。
“昨晚上我坐在越王樓上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跳下去了，前頭這十幾年來，我爲自己活過嗎？我按自己的意思活過嗎？
“想來想去，大概就是我偷偷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按自己的意思活的吧。我私相授受，送給他東西的時候，是按自己的意思活的吧？
“雖然也活的相當失敗……被拒絕了。”
魏六沒有哭，她是笑着說的。
昨天叫她絕望到離家出走的事情，欲輕生的事情，今日她竟可以笑着說出來？
魏大夫人有些意外……昨天晚上，以及今天，她都經歷了什麼？
現在，這個笑容滿面，透露點兒桀驁之氣，透露點任性的小姑娘……一點兒也不像魏六，反而有點兒像魏七。
“我會好好嫁人，不給家裏惹麻煩。我想明白了，那位親自下旨，就是祖父，恐怕也沒什麼好辦法回絕。而且顯得不識擡舉。”
魏七聞言一愣，錯愕看着魏婧。
“六姐姐怎麼想通的？”
魏大夫人瞪了魏七一眼，怎麼想通的現在重要嗎？想通就行！
“既然沒辦法改變這件事，那隻好改變面對這件事的態度。我同意，我不逃跑了，不想死了。襄王府也未必就是什麼火坑，不見得我就過不好。”魏六說着，回頭看了眼梁招娣。
梁招娣正在練拳。
巧夕姑姑給了她半天的假，叫她專門陪着魏六。
梁招娣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那麼多女孩子都在她身邊玩兒。
她卻練着枯燥的打拳，一點兒不受旁人影響。
“這是我在這裏學到的，不管環境多惡劣，不管自身多渺小，都能開出漂亮的花。”魏六看着魏大夫人，“大伯母，你說是不是？”
魏大夫人深吸一口氣，“你能想明白，不叫自己痛苦，就是最好的。”
“多謝……”
“只不過，你說不回去……這怕是，不妥。”魏大夫人皺了皺眉，“三天，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以後，我還來接你。你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得待在閨閣裏，若是太過離經叛道……”
“好，三天。”魏六爽快的點點頭，她不想再聽那些囉囉嗦嗦地道理了。
她同大夫人講定，立刻轉身去找她的小夥伴們。
不一會兒功夫，她已經加入到砸沙包的行列中，纖細的身影透着曾經沒有過的活力和肆意。
“她這……她這……”二夫人要氣昏過去。
二夫人委屈得很，“我哪裏拘着她了……”
“她不是說了三天？那就三天之後再來吧！”
大夫人交代了巧夕，照顧好她，別叫人知道她的身份。
一行人又離開女學。
二夫人不想等三天，她一天都不想等。
可大夫人告訴她，若不是女學的人昨晚上遇見，她可能昨晚上就從越王樓的三層跳下去了。
二夫人沒去過越王樓的三層，她在一層的欄杆往下看，那陡崖峭壁，都叫她頭暈目眩……她恐高。
難以想象，站在三層往下跳……那得是多大的勇氣？多大的絕望？
她聽完，也不敢逼着魏六回家了。
魏七沒跟她們一起回府，她去了燕王府。
魏七來到燕王府內院，坐在那同秦語說話時，還有些恍惚。
“我真不敢相信，六姐姐竟然會變成那樣……那不是她。”
秦語聞言笑了笑，“中二少年叛逆期。她就是要做點兒她以前不會做的，和以前完全背道而馳的事情。”
“叛逆期如果平順度過了呢，她就會迴歸到正常的生活，或者更好一點，直接昇華，她會變得更加成熟，老練。如果沒能平順度過，而是被壓抑下來了，那麼……”
魏七很感興趣，“那麼……會怎樣？”
“如果叛逆期用強迫的方式，壓抑下來，那麼這個時期還會存在，只是會推遲。有些人忽然到三十多歲，四十多歲做出離經叛道，不符合年紀的事情，多半就是叛逆期推遲了。”秦語神祕兮兮地說。
這理論，要是放在現代，大家一點就明白。
但魏七第一次聽聞，有點兒懵懵的。
“還有這種說法啊？”魏七嘖嘖，“那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秦語撲哧一聲就笑了，“你還不夠叛逆嗎？你是沒人拘着，任由天性自在地、正常地生長。你接下來就該在碰壁和挑戰中，變得有主見。你一直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所以，你很早就明白，自己要對自己的選擇和行爲負責。有了責任感，就能更加顧全大局，成熟，老練，穩重！”
魏七瞪大眼睛，聽着秦語描述的“將來”的自己。
她有點兒不敢相信，這說的是她？
“其實通過這次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來，你做得很好了。甚至比魏二夫人更沉穩，更周全。”秦語衝她眨了眨眼睛，比了個大拇指。
魏七欣喜的同時，有點兒感謝她爹孃。
雖同是魏家的孩子，但她爹孃對她基本就是放養的狀態。
她從小就皮，所以他們對她也沒有什麼過高的期待。
似乎她能平平安安長大，就挺好。他們也就滿足了。
“說實話……我雖然還是生氣，但也有點兒喜歡今天的六姐姐。如果六姐姐以後都能開朗，愛笑，朝氣蓬勃……她就是惹禍，我也認了。”魏七說。
“你說，她還有三天，就要回魏家了？”秦語眉頭一動。
魏七點點頭，“是啊，她和大伯母約定的。”
秦語心說，那她得快點兒行動了！這麼好個天才，不能讓“門第”給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