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先生是……不太看好我的大婚嗎?他是不是不知道……”
“樓蘭先生說,這款香水的名字叫‘朝朝暮暮’。”周若說。
魏六再次愣住,朝朝暮暮,如此剛烈的碰撞……即便一開始是兩情相悅,長久之後,也必會生出嫌隙吧?
“樓蘭先生是要提醒我,不要對以後的生活期望太高?兩個人的磨合中,必然會有傷痛,有火星四濺?
“但朝朝暮暮之後,平平淡淡之中,方有長久之情?”
魏六小姐猛地擡頭看着周若。
周若笑起來,“您難住我了,樓蘭先生說,這香是特爲您大婚準備的。其中意境,您定能親自領會。她希望你記得涅槃那一刻……別的,她就沒告訴我了。”
魏六小姐笑着把那瓶香水貼身放好,“我知道了,替我謝過樓蘭先生。”
魏六回到姐妹中間。
只是她們再議論香水兒,她則沒有興致聽了。
她懷揣着獨屬於她的香水兒,心情既溫暖又忐忑。
“六姐身上這是什麼味道,好沉靜的香啊。”魏七鼻子靈。
衆人聞言,都向魏六伸鼻子嗅了嗅。
魏六微微一怔,這是過渡到中調的味道。
朝朝暮暮的中調,是一種特別沉靜的香,讓人的心都跟着沉澱下來。
“果然,你勸我別太激動,要安靜,要長遠,先過好自己的朝朝暮暮,方有兩情的長久……”
魏六爲自己揣測到對方香氛裏的用意,而心中竊喜。
次日,便是她大婚之時。
一大清早,天還不亮,她就被抓起來梳妝打扮。
一陣刺耳的爆竹響過,這是告訴她,新郎官兒已經過來接她了。
魏七郎魏無疾把她背出了閨閣,背上了花轎。
大紅的蓋頭擋住她的視線,她一路暈暈乎乎的被八擡大轎,擡到了襄王府門前。
她又被喜娘扶下了轎子。
大紅的蓋頭讓她看不見賓客有多少。
但聽四周人聲鼎沸,也知道,必然擁擠不堪。
“蓋頭挺好,避免緊張。”魏六對自己說。
但她被喜娘攙扶進喜堂,要給太子、太子妃磕頭拜高堂之際。
她還是緊張了。
她的手都在抖,渾身都發涼,明明穿的很厚了。
她不由摸了摸懷裏。
那瓶漂亮的流沙一般的香水兒,正在她懷裏揣着。
摸到樓蘭先生的香水兒,她好像一下子就得了安慰。
她不是一個人,樓蘭先生理解她,他的香陪着她。
“二拜天地——”
“夫妻對拜——”
魏六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送入洞房——”
司儀高聲唱和。
魏六如同提線木偶,被人扶着,叫幹什麼幹什麼。
原來大婚,也不過是這麼回事兒,不過是一套繁瑣的流程走下來。
魏六坐在婚牀上,這裏的紅色更多,更扎眼了。
“快,新郎官兒快掀起蓋頭來!”
“來,秤桿,稱心如意!”
一羣人起鬨。
襄王任由他們起鬨,並不呵斥。
一柄長長的秤桿,探入到蓋頭底下。
魏六的臉瞬間灼燙,她覺得自己燙的能把蓋頭給燒起來。
唰——
蓋頭掀開了。
她眼前猛然一亮,只見一身大紅喜服的新郎官兒,正站在她面前。
楚玉珏把秤桿放回漆盤。
“夫妻結髮,永結同心。”喜娘上前,把兩人的髮梢連在一起。
魏六時不時的偷瞥楚玉珏。
“他和上次在燕王府裏見的……不一樣了。”
魏六覺得奇怪。
那會兒的楚玉珏,神志還混沌着,一樣就怪了。
“好了,都別鬧了,出去吧。”楚玉珏對衆賓客說。
他雖臉上帶笑,但衆人知道,這廝因他自己出事,以及東宮出事兒,脾氣變得越來越不好,和他燕王叔有的一拼。
所以,衆人不敢放肆,趕緊退出了新房。
“從清早到現在,還要一直坐到夜裏,你餓了吧?”楚玉珏回過頭來對魏婧說話。
魏婧怔了怔,“啊……我……”
“院子裏有小廚房,我叫他們給你備了些點心。那裏什麼材料都有,你想喫什麼,叫你的丫鬟交代一聲就是。”
“呃……好。”
“我去招待賓客,你若困了,不必等我。”
楚玉珏一番交代,解開兩人的髮辮,頭也不回的離開。
魏婧覺得哪裏怪怪的……
難道新婚,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說他不關心自己?好像冤枉他了,他給準備了點心,還特地交代小廚房。
說他關心?但一番話,一句溫情也沒聽出來,像是招待客人……
還說,困了不必等他?
所以,新婚夜,就是這麼過的?
魏婧猛地又想起,很早以前,燕王妃還沒有生產之時。
她在燕王府裏所見,楚玉珏目不轉睛的盯着燕王妃的情形。
“所以,即便你爲我做了香坊,爲我毀了莊稼,種了花……你心裏還是放着她?”魏婧嘀咕了一聲,心裏一陣窒息悶疼。
魏婧獨自坐在新房婚牀上。
她的丫鬟進來問她,要不要喫些東西。
魏婧搖頭不語。
坐着實在無趣,頭上的鳳冠又重,壓得她脖子痛。
她晃晃腦袋,讓丫鬟把鳳冠爲她取下。
“小姐,好歹等到夜裏。”
丫鬟朝外努努嘴,襄王府的嬤嬤還在外頭候着呢。
如果瞧見她,這麼一大早就把鳳冠霞帔都給去了,不知要嚼什麼舌根呢。
魏婧點點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從懷裏摸出“樓蘭先生”送給她的香水。
對着自己面前的空氣噴了一下。
那種有辛辣之感的香氣,立刻將她包圍。
魏婧不由笑起來,“還真叫你猜對了,大婚的生活,竟不像我想象,是‘重生’。想要‘重生’必要先經歷‘死亡’啊。”
她笑着搖頭,“太痛苦了,鳳凰每一次涅槃,都要先浴火。我可不願次次都經歷那般痛苦。還是你的意境更好些。不過是忍受一個人的平淡罷了。”
楚玉珏回來的很晚。
他回來之時,醉醺醺的。
魏婧已經在丫鬟和嬤嬤的服侍之下,取下了鳳冠霞帔,洗漱更衣,躺在婚牀上睡了。
新婚第一夜。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牀,今夜過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要開始全新的生活了……
她怎麼可能睡得着?
楚玉珏推門進來的第一時間,她就睜開眼來。
楚玉珏站在牀邊,用力的嗅了嗅。
魏婧心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