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的臣子，都服藥……他的朝廷會墮落成什麼樣？
豈不靡靡之氣盛行？
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又會變成什麼樣？
“不值、太不值了……”
皇帝把他所剩下的玉石散全都燒了。
他也讓人把爲他做玉石散的道士抓了，關在天牢。
秦語聽聞此事之時，楚延年興高采烈。
“玉兒的辦法真好！確有奇效！太妙了！”
楚延年一連嘆了幾遍，“我勸父皇，父皇根本聽不進去，如今如此多的大臣跪諫！只可惜……黃永死了，太監也死了……父皇才終於醒悟了。”
“那皇后娘娘那邊呢？”秦語問。
“父皇已經下令，那些藥爲禁藥。母后自然也不再服用了。”楚延年輕嘆。
秦語卻垂着眼睛，“你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服用了多久了嗎？”
楚延年蹙眉想了想，“我還不知，但若問春喜，他必知道。”
秦語低着頭，垂眸不語。
楚延年看她似乎有心事，他立時緊張起來，“怎麼？這事兒如今，還沒完？”
秦語擡起頭來，“你記得我說過嗎？此藥服用日久，會有癮症。”
楚延年心裏咯噔一下，這還沒完了！
“若他們已然成癮，又該怎麼辦？”楚延年問道。
秦語聽過小醫的解釋分析，此時她再告訴楚延年，就顯得輕鬆了。
五石散有致幻作用，但其上癮程度，自然不如秦語所在的那個現代社會的新型藥品。
“成癮主要分爲兩方面，一方面是心理依賴，還有一方面是生理依賴。”
“心理依賴是，他體會過這個藥藥效發作之時，體力充沛的感覺。這種感覺能讓人大腦分泌一種興奮物質。讓人身心愉悅。人都喜歡美好的感受，這個興奮愉悅的感受，讓他更想要體會。”
“再一方面，生理層面。他戒斷藥物之後，體力必然會下降。甚至還有力不從心之感，無法集中注意力，心情浮躁煩悶……這個時候如果不能找到安撫的好辦法……”
秦語話說到此處，楚延年已經明白了。
“就會複用藥，從此被套牢在這個藥物上？”楚延年着眉頭，“若要戒斷，需得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秦語點點頭，如果第一次戒斷，失敗的話，很容易影響信心，也會自責，自暴自棄，覺得自己根本抵不過那藥物的依賴。
“而且父皇這個年紀，他的身體，也經不起多次的折騰。戒斷和複用藥，對他的身體，都是一種強大刺激……”
兩人正說着話。
外頭人來報，“宮裏來人了，是一位公公，請王爺王妃趕緊入宮。”
因爲秦語和楚延年都在內院，外院來的公公沒能進來。
若叫他們出去相見，再回來更衣入宮，完全是耽誤時間。
所以，宮裏來的那位直接說了請他們入宮。
兩人換過正式的衣裳。
聽宮人催得急，他們便也快步趕來。
不曾想，來請他們的竟然是春喜。
“春喜公公？”秦語驚訝。
楚延年也道：“你不在父皇身邊，難道是父皇他……”
春喜趕緊擺手，“王爺別急，皇上暫時還沒事……只是，皇上精神不大好。皇后娘娘也是如此……”
楚延年立刻看了秦語一眼，真叫她說中了！
“醫療艙可以提供藥物幫助，但是……”小醫頓了頓，“秦語你要知道，藥物的戒斷，本就是一個需要自身意志力參與，需要堅持和忍耐的過程。這染上的癮症，不可能一下子就沒了。起碼小醫……還做不到。”
秦語深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
夫妻兩人看春喜急得不行，便趕緊隨他入宮。
皇帝此時在鳳棲宮裏。
燕王夫婦進來正要行禮，卻見皇帝忽然撫落棋盤上的棋子。
嘩啦一聲。
黑白棋子撒的滿地都是。
那些跳得遠的，甚至打在了楚延年和秦語的鞋面上。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起身告罪。
鳳棲宮裏的宮人，更是呼啦啦全跪下了。
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來……還真是有點兒尷尬。
不跪吧？
皇后娘娘都跪了，這是叫小輩兒看着她一國之母沒面子。
跪吧？
好像也挺冤的，什麼都沒幹呢……
“起來起來，都起來！朕不想下棋，不是爾等的錯。煩死了！”皇帝滿臉的心浮氣躁。
秦語眼尖的發現，他臉上還爆出了幾個痘。
他這年紀，早過了爆痘的時候。
如今冒痘，只能說明是戒斷藥物的應激反應。
“也是身體在排毒，好現象。”小醫在秦語耳邊說。
秦語笑着上前，“父皇母后好雅興，相濡以沫一輩子了，如今還能坐在一起下棋，真是羨煞我們這些兒孫們了。”
秦語聲音柔柔的，她語氣很溫柔。
此時，她緩緩開口，就像涓涓細流，滑過人的心田。
皇帝皇后二人，焦躁的情緒，似乎也得到了片刻的撫慰。
特別是皇帝……
他剛瞧見秦語有點兒尷尬……
雖說藥物作用之下，人會有幻象。
但他並未過量服用藥物，他做了什麼事情，自己是有印象的。
他一直都很欣賞秦語，這個女孩子，年輕漂亮，聰慧，有膽識，有很多新奇的想法。
但在理智禮教的約束下……他一直都把她當做小輩兒來看待。
那天的藥物，以及她身上的香味兒……叫他意亂情迷。
理智已經完全被藥物吞噬。
慾望卻被放大成一個惡獸。
他竟做出了那般醜陋，不知禮數的事兒。
皇帝知道這女孩子相當驕傲……表面看起來她溫順，實際上，她的刺都藏在裏頭。
而燕王，是實打實的傲慢，且護她爲眼珠子……
皇帝一直覺得，這件事，燕王必在心裏記恨他。
今日，忽然聽聞秦語的聲音，聽她溫柔話語，聽她說，自己和皇后的感情……
皇帝愧疚之餘，也有些感動……
這孩子……是原諒他了嗎？
“不過兒媳可坐不住，這對弈太考驗人了。”秦語說道。
“你向來鬼點子多，你有什麼好玩兒的？”皇后問她。
秦語笑笑，“好玩兒的可多了。”
“朕累，沒什麼力氣。”皇帝立即說。
他不想出門，不想看書，更不想批閱摺子。
他發現以前能夠享受其中的事情，如今坐起來，都像受折磨。
他一點兒心力也沒了……
他有點兒想念玉石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