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皇后娘娘急聲打斷。
其餘幾人都看着她。
皇后娘娘眼睛紅紅的，“能叫他輕鬆愉快的走完……不好嗎？爲何要叫他心情沉重呢？如果他知道了……不日就要離開這人世。他還有一天高興的日子嗎？”
秦語垂下眼睛。
皇后娘娘說的有道理，“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她不是皇帝，不知道皇帝怎樣才能最輕鬆愉快。
秦語該說的已經說完了。
如今在偏殿的幾個人裏頭，她和皇帝的關係是最疏遠的，所以，這裏沒有她表態的份兒。
她就靜靜地等他們商議出結果。
秦語忽然手上一暖。
她低頭看着楚延年的手，和她握在一起。
她側目看他。
楚延年的眸子已經平靜下來，比她預想中更快。
“你怎麼想的？”秦語小聲問他。
楚延年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秦語揚了揚眉。
“自從我開始上戰場打仗的時候，我已經隨時做好了戰死的準備。但每一仗，我都會拼盡全力，拼盡全力打贏，拼盡全力活下來。”楚延年低聲說。
秦語吸了口氣。
她有些愣怔……她是和平年代的人。
沒有見過，更沒有親身經歷過戰亂。
楚延年的心境，她顯然是無法體會理解。
“我尊重母親的選擇。”楚延年說。
太子也拱手道：“母親說的極是，父皇……一生操勞，艱辛打下大夏江山，建立偉業。如今，是該叫父皇輕鬆些，愉悅些了。”
秦語看着這母子倆。
太子已經接管朝政，雖辛苦無比，困難重重，但這是他的責任，早晚要扛起來的。
如今他已經上手，皇帝即便撒手人寰，對朝廷影響也不大。
皇后似乎也倦了。
年輕的時候，跟後宮的女人爭，年紀大了，還要跟自己的心境，作鬥爭。
如今彷彿看到了，這個沒完沒了的爭鬥，終於有了盡頭。
她疲憊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輕鬆。
“給皇上用特效藥，不叫他痛苦。這一段時光，多遷就皇上……叫他過得快活些吧！”皇后這話不是對太子，也不是對秦語，竟然是對着楚延年說的。
楚延年皺着眉頭，看着皇后，“母后……”
“你少惹他生氣！別跟他對着幹！你小的時候，我們凡事都遷就你，你就當他老變小，遷就他一段時間……也不會太久了。”皇后說着，淚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母后……兒知道了。”楚延年皺着眉，緩緩說道。
皇后卻拿帕子捂着臉，嗚嗚地哭起來。
太子扶皇后在一旁坐下，他深吸一口氣，看着秦語道，“用藥吧。”
秦語點點頭。
皇帝的兩個兒子，都比皇后娘娘平靜。
這大概就是兒子和妻子的不同吧？
秦語回到皇帝寢殿，拿出小醫的特效藥。
皇帝這會兒昏迷着，無法用口服藥，所以，小醫選擇了輸液。
太醫們見識了上次秦語救太子時，輸液的辦法，已經不覺奇怪。
他們只是好奇，上前觀摩。
他們見秦語準確的找到血管，一下子就把針頭紮了進去。
血液涌入輸液管裏少許，她打開輸液器，血液又回到人體內。
秦語：……見多了就不覺得神奇了。
輸液瓶裏的藥滴下去大半之後。
皇帝自己醒了過來。
太醫們都覺神奇。
一個個都想涌到龍榻跟前。
太子闊步上前，“父皇。”
皇后還沒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此時不在寢殿之中。
“我兒……”皇帝看着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力不從心。
太子道：“父皇放心，弟妹燕王妃在這裏，是她救了您。您會好起來的，別擔心。”
皇帝無力點頭，他眨了眨眼睛。
“父皇想說什麼？”
“玉……玉……”
太子沒明白。
站得遠些的楚延年卻忽然明白了，“玉兒，父皇想見你。”
秦語看了他一眼。
太子也回眸看了秦語。
“父皇要見燕王妃嗎？”
皇帝又眨了眨眼睛。
太子起身，把牀邊的位置讓給秦語。
秦語上前，她沒坐，躬身立在那兒。
楚延年站得遠，臉色難看，嘴脣抿成了一條線。
他心裏彆扭，卻也說不清楚自己在彆扭什麼。
人之將死……他剛剛纔答應過母后，寬容些……少計較些……
就像自己年少無知的時候，他們對他那樣。
楚延年攥緊了拳頭，站在原地沒動。
“父皇想說什麼？兒媳敬聽。”秦語道。
“對……對不起。”皇帝低聲說。
他本來就沒什麼力氣，這話又艱難，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秦語卻是聽清了，她微微一愣，皇帝道歉……這好像，挺不容易的吧？
而且……皇帝爲什麼要跟她道歉啊？爲哪件事？
“朕，一直爲難你，不讓你順利做燕王妃……可……”皇帝哆哆嗦嗦地說道。
秦語看他說得實在辛苦，且她彎着腰在這兒“敬聽”也很累啊。
“父皇言重了。爲人臣，爲人子，燕王盡忠盡孝，都是應該的。玉兒爲燕王妻，玉兒做這些也都是應該的……
“父皇不要想那麼多了。您會沒事的，等這瓶水輸完，還有三瓶。今天的水都輸完，您就能自己下牀走路用膳了！”秦語笑說。
其他太醫，聞言皆驚訝的看着秦語。
“不能吧……”
“別說話，安慰皇上呢！沒看見剛纔已經去偏殿裏，對皇后娘娘和太子說過了？”
“哦……原來如此，我道嘛，她難道有起死回生的仙術？”
“咱們這麼多人，研究了這麼多方法都行不通。她那麼年輕，能有多少經驗？”
小醫將這些人的議論，盡都掃描錄入。
它不屑輕哼，“醫療艙可是有上下幾千年的人類智慧結晶呢！醫療艙還有最好的特效藥！起死回生是不能，但提高生活質量，還是沒問題的！”
太醫們只當燕王妃是寬慰皇上，他們也都做好了皇帝駕崩，宮裏舉喪的準備……
沒想到，近黃昏時候，皇帝竟然真的自己下牀了！
他不但下牀了，他還叫擺飯，說自己一整日沒用膳，餓極了？
太醫們當即震驚，“燕王妃是真的有仙術吧？”
“也別放鬆的太早。或是……迴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