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險些脫口而出。
幸而皇帝忍住了，他輕咳一聲，“雖然忙，但事有輕重緩急。既然是如此大事，讓女子入仕，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朕怎麼能不到場呢？朕若不去，你們焉能做成如此大事？”
楚延年心裏好笑，臉上不嫌，“父皇說的是。”
“你去安排吧，正好，朕也鍛鍊鍛鍊太子，看看朕不在宮裏的這段時間，他究竟能不能把朝中要務安排好。”皇帝說道。
楚延年猛地擡眼看向皇上。
父皇他……失憶了嗎？
老到健忘了？
這話，他分明許久以前就說過，也是那個時候，把朝廷全權交託給太子。
太子兢兢業業，從一開始的力不從心，到後來剛剛遊刃有餘……
他就又回來，一通折騰。
太子讓告老還鄉的老臣，皇上把人召回來。
太子剛提拔起來的新人，皇帝把人支得遠遠的，離開京城。
幾日的功夫……因爲他想出去狩獵，便又說了“鍛鍊太子”這話。
再這麼“鍛鍊”幾次，好好的朝廷，也會被鍛鍊的氣數將盡了。
“是……”楚延年心裏許多話，說出來的卻只有順從。
玉兒說得對，如今的皇帝不必跟他講道理了，順着他，哄着他，如同對待孩子般，把他哄離開就可以了。
楚延年安排妥當。
既是皇帝皇后一通出宮遊獵，那護駕之人，必不得少。
朝中倒是有許多老臣勸皇上，勸他不要在此時離宮。
太子正告病在東宮，皇上若是也離開宮中……
“他告什麼病？年紀輕輕，身體大好，他有什麼病？”皇帝發了一通脾氣。
太子乖乖回來上朝，批摺子。
“年紀輕輕，不要總想着偷懶！朕已經這麼大年紀了，難道還要替你操勞嗎？”
太子：……
他是偷懶嗎？他明明是被逼回東宮了。
皇帝就像失憶了一般，先前父子槓起來的不愉快，在他，就像沒有發生過。
但太子心裏的傷害，已然存在。
皇帝臨行前。
瑜暖跪在他腳邊。
“把你的藥都拿出來，交給朕。有多少，一顆也不要藏着。”皇帝說。
瑜暖遲疑……
這是不打算帶上她的意思嗎？
皇帝催促，“快點兒。”
“皇上，不帶奴婢嗎？”她半擡臉頰。
她知道，自己這個角度，最肖似燕王妃。
只是燕王妃的氣度，她學不來。
皇帝輕哼一聲，“你跟朕談條件嗎？朕帶你，你拿出來？朕不帶你，你不拿出來？”
“奴婢不敢……”
“那朕也跟你談個條件。你拿出來，朕容你在宣德宮。你不拿出來，現在就去刑事房吧。”皇帝冷哼。
瑜暖皺眉，緩緩拿出一隻白瓷瓶來，“稟皇上，只有五顆了。倘若一日一顆，還能用五日。”
皇帝一把奪過白瓷瓶。
他是不打算帶瑜暖。
上次在皇后宮中看比賽，就是瑜暖壞事兒。
他被氣得吐血昏迷，皇后太子燕王兩口子，都記恨瑜暖。
他是老糊塗了，但不是所有的事兒都忘了。
他把瑜暖從刑事房裏要回來，就連他身邊的大太監春喜，都十分不贊成。
“你就好好守着寢殿，等朕回來，還會疼你。”皇帝眯了眯眼，“等朕回來，給你個婕妤的名分。”
瑜暖怔了怔，“謝……謝皇上。”
她不能留在宣德宮，不能留在寢殿！
春喜不喜歡她，太子更是厭煩她。
那日在宮中相遇，太子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如果皇帝去狩獵，並且是和一羣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去狩獵，保不齊就忘了她。
太子碾死她，還不和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她所依仗的，就是剛剛交給皇帝的藥，以及皇帝對藥的依賴。
皇帝把她撇在宮裏，她沒有了任何依仗……她會死在太子手裏。
主子交代她的任務，她還沒有圓滿完成。
雖然……她比白瀟瀟和吳帆做得都好……但還沒有大功告成！
主子說了，不嫌棄她侍寢過皇帝。
主子要她做可堪大用之人！
“皇上……”
“不必多言。”皇帝揮揮手，叫她退下。
青歌咬着下脣，她得想個辦法……
皇帝要出遊打獵了，他很興奮。
這種興奮，幾乎超過了藥物帶給他的興奮。
他一大清早，楚延年的護駕隊伍還沒來迎駕時，他就已經換好了出遊的衣裳，收拾好，並把藥放在懷裏，親自帶着。
“瑜暖在哪兒？”他問春喜。
春喜心裏咯噔一下，“皇上還是要帶她？”
原本皇上說不帶她，瑜暖黑着臉，春喜高興壞了。
可臨行前，皇帝若是忽然改變主意……
“不帶，朕要去打獵，帶一個柔弱的宮婢幹什麼？”皇帝看了眼春喜，“你糊塗了！”
春喜鬆了口氣，高興道：“是，奴才老了，老糊塗了。”
皇帝瞪他一眼。
“瑜暖昨日着涼，半夜還沒睡，今早頭痛起不來身了。”春喜說道。
“叫個太醫給她看看。”皇帝吩咐。
春喜看了皇帝一眼，含混的應了一聲。
宮裏的太監宮女，爲太醫所看不起。
太醫是給主子看病的，他們纔不給這些下人看病。
所以，奴才們是不敢生病的，倘若真病了也得硬扛。
除非有關係特別要好的太醫，或是藥童，他們這些奴才才配看病吃藥。
反正皇帝就要出遊了，春喜不想說那麼多。
楚延年來接駕，皇帝高高興興離宮出行。
皇后坐另一輛四駕大馬車，是她的鳳輦。
天子六駕行在最前頭。
天子六駕更前頭的，就是一羣從各個女學甄選出來的女學子們。
她們英姿颯爽，筆挺的騎裝，器宇軒昂的氣質，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叫人移不開視線！
皇帝坐在他高高的天子之駕上，看着前頭那些年輕的，水蜜桃一般，又甜又脆的女孩子們，他不由心神盪漾，只想快點安營紮寨！
只是這去狩獵場的路怎麼這麼長？好像走不到頭兒似得？
皇帝有些焦灼的看向馬車外的風景，冷不丁的，他看見一個侍衛，騎馬行在馬車一旁不遠。
這侍衛有點兒眼熟，卻不是宮中任何一個一品帶刀侍衛。這侍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