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前期的準備和後續的等待觀察時間。
在手術室耗費一個時辰,秦語才從裏頭出來。
她出來的時候,還提着一袋子的東西。
透明袋子裏是暗紅色的血和血塊,以及白色的組織。
“給你看一下,這就是從患者體內……”
“嘔……”
秦語話沒說完,董忠義就趴在一旁,狂吐起來。
他已經明白了,這就是妹妹身體裏取出的那塊爛肉,那塊一直叫她斷斷續續流血,甚至今日差點要了她命的肉。
董忠義吐了一會兒,擦擦吐出來的淚,拱手對秦語,“實在對不住,失禮了。”
秦語點點頭,其實她在安怪小醫,“什麼你們的醫療習慣,規定的醫療流程就是這樣的?必須給患者家屬看,必須簽字……這裏不是太空時代!這裏是古代,我就說,會嚇死他吧?”
小醫反駁:“秦語用詞不準確,他也沒嚇死啊?只是引起了生理不適而已!多看幾次就完全可以克服了!”
還多看幾次?你怕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只是叫你確認一下。”秦語點點頭。
“那我妹妹她……”
“患者已經脫離危險,只是她現在還不能離開帥府。要在這裏繼續治療觀察三天。”
秦語又拿出一張單子,“這是她這幾天需要用到的藥,她會輸液觀察,並且有專人照顧。你們家也要派出一個人,留下來全程陪同觀察,這樣對你們,對我都好。”
董忠義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京都大地方來的就是不一樣,規矩都如此全備!
秦語叫白芷和董家兄弟一起,把董秀娟挪到了客房,安頓下。
她抽調了兩個對醫術特別有興趣的女學生,專門照顧董秀娟。
董忠義和他兩個弟弟商量了一下,決定讓三弟董忠信留下來照顧妹妹。
因爲秦語這邊派的兩人已經是女孩子了。
董忠信不方便的地方,她們兩個都可以代勞。
“住院費,護理費清單如下,還要治療費,手術費,醫藥費。”秦語拿出清晰的單子給董忠義。
董忠義原以爲,其他大夫都搖頭,連診斷結果都不肯說,扭頭就走了……
那就是必死之症了。
大夫們都不願意插手這種事情,害怕人死了連累了自己的名聲。
而楚夫人這邊……他娘先前做了那麼上不得檯面,無理的事。
楚夫人,卻還是肯救他妹妹……
一是,楚夫人肯定是醫者仁心,二來呢,人家絕對是醫術過人,纔敢接手這活兒。
所以……這各項的費用加起來,一定是個驚人的數字。
董忠義也不再一項一項的看過去。
而是直接看向最後,那個總數。
這麼一看……他果然嚇了一跳!
驚人的數字!
不過不是大的驚人!而是……
“四十五兩?”董忠義驚愕看着秦語,“楚夫人,您算錯了吧?”
數字小得驚人。
秦語也看他一眼,“上面有明細,哪一項不對,你可以列出來。讓明蘭跟你覈對。”
秦語指着一個女學生說。
董忠義連忙搖頭,“不是……這也,也太少了吧?”
秦語道:“一兩一千文,四十五兩,四萬五千文,哪裏少了?”
董忠義心中對秦語的佩服不由更多加了一層。
人性中有狹隘的一面,能夠不趁火打劫已實屬難得。
她是雪中送炭,更是以德報怨。
董忠義帶着心底的震撼,離開帥府,回到董家。
二弟跟他一起回來,三弟留在了帥府客房,照顧妹妹。
董家的危機並沒有過去。
但董忠義卻有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一切的事情,並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帥府不是無緣無故針對他們。
一切的麻煩,不過是母親自作自受,爲整個家帶來的災難。
董忠義守在父親的榻邊。
董憲睡着了,很難得睡的如此平穩。
他醒來的時候,見兒子就在一側坐着,似乎坐了很久很久。
兒子沒睡着,他睜着眼睛,眼底都是紅血絲,估摸是一夜未睡。
“忠義……”董憲喚他,聲音嘶啞。
董忠義趕緊起身,爲父親倒水。
他站得猛,踉蹌了一下。
董憲看在眼裏,滿目皆是心疼。
他以爲還小的兒子,好似忽然之間就長大了。
他以爲兒子尚且稚嫩的肩膀,好似忽然之間變得寬闊了,可以負重了。
“爹,喝水。”董忠義喂他爹喝水,潤潤嗓子。
董忠義有話要說,但這個口卻開得無比艱難。
“爹……”
“你母親呢?”董憲問道。
董忠義深吸一口氣,母親的行爲,究竟要不要告訴爹,他還在猶豫之中。
說了,怕父親承受不住。不說,接下來的話,就更沒法兒說……
“母親昨晚,去帥府門前,‘負荊請罪’,帥府兵吏三次警告,叫她離開軍機重地,不得擾亂帥府秩序。母親不肯離開,被……被帥府抓進牢中……”
董忠義還是說了。
他說完,董憲就要暈過去。
“不過,爹爹別急,我昨晚也去了帥府,並且見到了帥府裏住着的那位夫人。她真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董忠義急聲說。
董憲閉了閉眼睛,打起精神,定睛看他,“什麼意思?”
“母親上次讓冼三小姐和袁大夫給妹妹看病開藥,不是說妹妹的血漏之症好了嗎?其實……並沒有好。”董忠義說道。
董憲臉色一緊,繼而渾身顫抖起來。
這兩日打擊太多了,一個接一個,他這殘破的身體,要受不住了,要死過去了。
“今日妹妹血漏之症家中,失血過多,昏迷不醒。”董忠義說道,“所以,母親纔去負荊請罪,希望再求得楚夫人醫治。”
“她……她憑什麼?她以爲自己是誰?她……”董憲氣得要吐血。
“母親被抓以後,兒子和兩個弟弟,一起帶着妹妹去了帥府,從側門求見董夫人。兒子想了,妹妹畢竟一條鮮活的生命,人家願不願意救治,我們試一試。厚着臉皮登門求醫……最多不過是被羞辱一番。那我們這些家人也是試過了。總不能幹等着。”
“你……”董憲驚詫看着兒子。
“父親猜,怎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