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幹什麼？”伏羅闞還沒出帳，阿古佔的侍衛就闖了進來。
“伏羅卯呢？”
“我叫他回他自己帳中了。”
“這是什麼？！”侍衛們看見搭在胡凳上的毛皮大衣。
油光水滑的毛色，一下子驚豔了他們。
伏羅闞蹙了蹙眉，他得爲小兒子逃跑贏取時間……
“哦，這是貂的皮毛，肥大的貂。”
侍衛們拿起那貂，原本神色也就驚豔而已。
但手觸到那貂兒的時候，臉色瞬間變成震驚。
“這……這？”
“挺軟的，是吧？”伏羅闞笑着問。
天知道，這些人的主子剛剛殺了他兒子，他還要對着這些想要抓他小兒子的人笑……有多難。
他想直接揮刀砍了他們……
但他不能，他還有那麼多族人，他是他們的族長，他得對他們負責。
他們現在不是阿古佔的對手，他須得忍耐。
“真軟，但這恐怕不是你的東西吧？這是哪裏來的？”侍衛問道。
“卯帶回來的，他說，是從大夏的軍中偷來的。”
“這是戰利品？”侍衛問。
“是！”
“戰利品當歸王。”侍衛直接將貂兒拿走了。
伏羅闞攥着拳頭，用盡全身力氣，迫使自己站在原地，沒有動。
“帶我們去伏羅卯的帳中。”
侍衛們被帶去的時候，伏羅卯已經跑遠了。
他玩兒命的跑，一刻也不敢停，甚至不敢喘息。
他在瘋跑的時候，腦子卻忽然變得很清醒。
他發現自己對夏人的恐懼厭惡，甚至還不如對阿古佔的……
阿古佔就像一條吐着芯子的巨蟒，不但是巨蟒，且渾身都是毒。
現在他們的日子不好過，等阿古佔登基爲王之後，他們的日子恐怕更不好過。
所以，爲什麼不能降了夏人？
看看大夏人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他們一起喫鍋子，穿柔軟舒適的衣裳，冬季裏還能那麼暖和，人和牲畜都不會凍死……
冬天，他們看着自己的牲畜大批大批的餓死凍死的時候……
他們內心焦灼的痛。
但只要歸降了大夏，就不用那麼無助。
他們有更好的辦法……
只不過是給自己換一個更仁愛，更英明的王而已，爲什麼不可以？
伏羅卯夾緊馬腹，直到人和馬都到了極限。
他再也跑不動了。
他的馬也快要累死了。
“阿爸……我盡力了。如果我能活下來，我一定、一定想辦法，讓我們的族人，都可以過上我所看見的那種生活……阿爸，求你的神明，也幫助我……”
伏羅卯的馬太累了，它前腿猛地一軟，兩腿跪地。
伏羅卯從馬背上摔了出去。
他也累極了，他躺在雪地上，仰面看着灰濛濛的天空。
這是白天，還是晚上？
他有點兒懵。
太冷了，希望似乎沒有了……他好想念那個溫暖的小火爐。
他彷彿有看見那個參謀官從小火爐裏拿出一隻烤的又軟又香的大紅薯。
那隻參謀官直接掰了一大半遞給他。
“喫吧！”參謀官笑着對他說。
“啊！你怎麼咬人呢？！”一個女孩子兇狠的聲音。
伏羅卯驚得睜開眼。
哪有什麼小火爐、烤紅薯。
白色的帳篷因爲用的久了，顯得灰撲撲的。
帳篷裏很冷，說話帶着哈氣。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臉凍得又紅又粗糙。
但一雙眼睛，黑亮黑亮，如同最美的寶石。
“你……”
“你在雪地上昏過去了，我和哥哥發現了你，把你帶了回來。”女孩子說，“你是哪族的人？爲什麼會昏倒在雪地上？如果不是我們發現了你，你就凍死了！你的馬也累得不行了，我哥哥派人照顧它，但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女孩子眼睛很靈動，但是話有點兒多。
伏羅卯剛醒，頭還有點兒昏沉，她嘰嘰喳喳的話，叫他的頭更疼了。
他皺眉往一旁看去。
“誒！你！你怎麼隨便動別人的東西呢？”
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在扒拉着他的包袱。
包袱裏裝的是他從大夏軍營偷來的東西，那件貂皮沒來得及裝，他只帶上了其他的小物件兒，多是喫的。
這可是他說服博爾吉的唯一證據了！
“別動我的東西！”伏羅卯說道。
“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和哥哥救了你的命，看看你身上帶着的東西，是爲了確認你的身份！不然你死了，我們連你該葬在哪裏都不知道！”女孩子說。
伏羅卯看她一眼，“我謝謝你！”
“你這是什麼態度？”
伏羅卯翻了個白眼。
“這都是什麼東西？”年輕男子拿着那瓶水果罐頭，罐頭是厚玻璃瓶子，瓶子清透漂亮，能清楚的看見裏頭切塊的水果已經泡成淡粉色的糖水汁。
伏羅卯看着那瓶罐頭，不由嚥了口口水。
他想起自己在大夏軍中喝過的酸梅湯，以及那又麻又辣的鍋子。
現在如果能給他來一頓鍋子，再配一碗酸梅湯……
“你知道博爾吉部在哪裏嗎？我要見他們的族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
伏羅卯不答反問。
年輕的男女對視一眼。
女孩子防備看着他，“你是哪族的？你要告訴他什麼？”
伏羅卯見這女孩子難纏，男子看他的目光又滿是防備，好像他是哪裏冒出來的奸細。
他若不交代些什麼，這兩個人怕是什麼都不會告訴他。
伏羅卯只好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他們。
他沒有明說自己的歸降之意。
他只說，“我帶的東西都是從大夏軍營裏拿的，我想見博爾吉族長。這個冬天太難熬了，牲畜已經快熬不下去了，人還能熬多久？我想求博爾吉族長，帶我們找一條生路！”
“博爾吉族在鳳凰國是挺小的一個族，你爲何會想到博爾吉族？”男子問。
伏羅卯正色道：“博爾吉族人數雖不多，但他們族人個個勇敢忠誠，不畏強權。特別是博爾吉族長，他恐怕是衆多族長中，最不怕阿古佔的人了！阿古佔殺了我哥哥，如今還要殺我……別的族長，恐怕不敢收留我。”
男子聞言笑起來，“那你找對人了。”
伏羅卯一怔。
“我就是博爾吉的族長，博爾吉吉特。”男子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