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琪斐很瘦弱，是那種長期喫不飽飯的羸弱。
而眼前這個男人，顯然是喫得太多了。
他的體型，看起來比雯雯大了兩倍。
“你是誰？找掌櫃的何事？有什麼事，你可以先跟我說。我解決不了，再爲你請掌櫃的。”雯雯絲毫不懼。
她以前不怕事兒，如今就更不怕了。
“我是誰？你們車行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騙了我妹子賣身給你們！現在我問我是誰？！叫你們掌櫃的出來，給我個交代！”男人大嗓門兒，臉上通紅，怒意滿面。
雯雯怔了怔，“我們車行，不會讓人賣身啊？你走錯地方了吧？”
“我沒有走錯！就是你們！騙了我妹子！”男人的嚷嚷聲，吸引了更多的人圍觀。
看熱鬧的人起鬨說：“怕是宿醉未醒，這裏是車行，又不是窯子！”
“找錯地方了吧？”
男人聽聞衆人這般議論，更加生氣。
“表面看是車行，幹得是窯子的勾當！騙了我妹子賣身！我妹子是琪斐，你敢說不是在你們這裏？”
這名字都點出來了，看起來是……確有其事？
圍觀人頓時安靜下來。
雯雯臉色一寒，她冷冷看着男人，“你就是琪斐的哥哥？那個想把妹子賣了還賭債的人？”
周圍人一聽，好奇往男人臉上看去。
“他是我妹子，我不管把她賣了還賭債，還是怎的！那是我家的事兒！”男人粗嗓門兒說。
雯雯冷冷一笑，“以前是你家的事兒，現在可不是了。雯雯和我們簽訂有契約，我們教她如何賣車，給她訂做衣服，管食宿，每日發工錢。所以，她要在這裏幹滿一年纔可以離開。”
“這可不是你說的賣身，把你的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雯雯吐字清晰，她如今的若羌話已經說得字正腔圓。
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我說呢，這車行也不至於幹那種事兒吧？”
“他們是賣車的，也不是‘賣肉’的，這男人喝醉了吧？”
議論的聲音，叫男人臉上掛不住。
他惱羞成怒，“你們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籤這樣的契書，是無效的！她是個女子，怎麼能跟你們籤契書？我籤纔有效！”
“現在，我不同意她在你們這兒了，你們把人還給我！琪斐，你出來！出來！”
男人大嗓門兒站在車行門口喊。
琪斐今早上來得特別早。
這會兒，她正站在車行內的過堂處，臉色發白，搖搖欲墜。
幾個女孩子都站在她身邊，簇擁着她，低聲安慰。
“別害怕，雯雯師父在前頭呢！”
“雯雯師父能應對，你看她一點兒都不害怕。”
“還有掌櫃的，不會讓他把你帶走的！”
琪斐顫抖着點頭，她所有的騏驥都放在雯雯身上了。
她不敢爲自己爭取，不敢爲自己辯駁，她昨晚回去，哥哥不在家。
她壯着膽子，把雯雯教她的話，告訴了她嫂嫂。
嫂嫂一聽，說她要去外地的新店……那還得了？以後誰回來給她收拾家務？誰幫她料理孩子？
去了外地，豈不是等於插翅膀飛走了？
她嫂嫂找了她哥一夜。
她趁哥嫂回家之前，一大早就跑來了車行。
“誰說她自己籤的不算？”雯雯緩緩說道，“女孩子在若羌，十三四歲，就可以嫁人了。可以嫁人，就說明她已經成年了。琪斐已經十六歲了，她既是成年了，就可以爲自己做決定。”
“簡直……笑話！哈哈哈，女子在家裏，就聽父母兄長的，出嫁了就聽丈夫的，沒聽說可以自己做決定的！”男人嚷嚷，“你個小丫頭片子，我跟你說不着，叫你掌櫃的出來！”
掌櫃的揣着手，慢吞吞走了出來。
男人張嘴要衝他說話。
掌櫃的卻擺擺手，“我們店裏都聽雯雯姐的，就連我，也得聽雯雯姐的。”
掌櫃的笑眯眯說。
雯雯一愣，沒想到掌櫃的這麼給她面子。
她轉過身，對掌櫃的拱手躬身，“多謝掌櫃的。”
掌櫃的也欠身還了一禮。
兩人這互動，叫街上的人，全看愣了。
衆人同時也看出來，這個“雯雯姐”並非若羌女子，她是大夏人。
“你們……這是要笑死人！掌櫃的，你還是個男人嗎？你竟然對女子還禮？”男人嗤笑掌櫃的。
雯雯冷眼看着他，“你在我車行門前，無故尋釁鬧事，影響我車行生意。作爲車行的一員，我警告你，再不離開，我們就不客氣了！”
雯雯說完，對裏頭的店員使了個眼色，叫他去端冷水來。
琪斐的哥哥看起來真是宿醉未醒，那她就幫他清醒清醒。
“哈哈哈，你要對我如何不客氣？來來來，快點兒來對我不客氣呀！”男人哈哈大笑。
他還張開雙臂，似乎等着雯雯投懷送抱。
“你若對我店契約不滿，可以去官府告。尋釁滋事，我們絕不容忍。我再問你一次，你走不走？”
“我不走！你把我妹子交出來，我就走！有本事你來……”
嘩啦——
一大盆冰水兜頭潑下。
他話沒說話，嘴沒來得及閉上。
那一盆子水，甚至潑進了他嘴裏，把他嗆得咳嗽連連。
待他咳嗽完，餘光瞟見衆人一副看好戲，甚至奚落的眼神。
他頓時惱羞成怒。
“我跟你拼了！”他撲上來撕打雯雯。
“啊！不要！”琪斐在店裏看見，她嚇了一跳。
她哥下手非常狠，她深有體會。
她哥每次毆打她，她都覺得自己要活不成了。
有時候，她被打得趴在地上，甚至想……乾脆打死她算了。
打死了，她就不用再面對這一切，不用再受折磨了。
“你別去……”幾個女孩子拽住她。
也幸好她們拽了一下。
琪斐慢了一步，繼而，她就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雯雯師父，她也太厲害了吧？
她竟然身子一晃，輕輕一踢。
噗通！
那個又高又胖，看身形，幾乎是雯雯兩倍的男人，就狠狠地摔趴在地。
他衝的太猛了。
雖然雯雯只是輕飄飄的一招，但他自己衝勁兒大，摔得猛，愣是掙扎半天才爬起來。
他灰黑色的衣裳，前胸沾滿了塵土。
他臉上，下巴上，也都是灰塵。
但最狼狽的，還是他的鼻子，正滴答滴答的往外滴着鼻血。
他擡手一抹，“啊？！我殺了你個小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