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場面一度十分安靜,靜得好像空無一人。
就連平日裏朝會都沒這麼安靜過。
雯雯一身騎裝——女子騎裝。她出現,受印,受先鋒令,上馬而去。
前頭有人擊鼓開道,後頭有親兵隨行……
這場面,在場的所有人,恐怕畢生難忘。
“真是……女子嗎?”
“武王!”
“王,怎可封女子做先鋒官?怎可給女子印和軍令?”
“勸王三思!”
“王三思啊!”
雯雯已經走出衆人的視線,衆人才漸漸回過神來,紛紛對武王下拜,勸他收回成命。
“本王要封的,已經封了。該思慮的,也早就思慮過了。”武王心跳甚急,咚咚如擂鼓一般。
但他不能叫他的臣子們看出來,他此時其實是忐忑不安的。
一女子受印,被封先鋒官……究竟會在若羌掀起怎樣的巨浪?
武王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做的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在他以前,還沒有哪個王敢這麼做過。
“你們誰也能生擒了他國之王,再來反對本王吧!”武王丟下一句話,不理會衆人勸說,入宮去了。
臣子們面面相覷……生擒他國之王?
這哪兒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臣子們還同武王較勁兒的時候,百姓們已經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也都看見了,騎在系紅綢花高頭大馬上的女子。
“怎麼叫一女子來遊行?受民敬仰?”
“這女子就是先鋒小將!”
“這女子就是生擒了烏孫王的人!”
百姓們頓時炸開了鍋。
雯雯坐在馬背上,不慌不亂。
儘管百姓的聲浪,幾乎將馬掀翻,然而,她的神色卻亦如先前四平八穩。
雯雯按照和武王商定的路線前往南城門。
又從南城門折返的時候,她卻在臨近車行的御道上停了下來。
“你們回軍營去吧,遊行結束,我還有些私事兒。”雯雯對前後開道、隨行之人吩咐。
兵吏們面面相覷,“人多,百姓議論不休,恐怕衝撞了將軍。”
他們自己心裏還正驚濤駭浪呢,也難怪百姓那麼驚奇。
他們中很多人都是隨軍征戰,也同先鋒官一起衝鋒陷陣,朝夕相處。
他們比任何人都知道先鋒官有多勇猛,衝殺有多厲害。
但他們誰也不知道,她竟是女孩子?!
百姓的驚奇聲,更是他們心底的聲音。
雯雯卻是微微一笑,“我若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如何保護若羌百姓?”
她聲音不小,不僅她身邊的兵吏聽見,就連圍觀的百姓都聽見了。
他們暗暗吸氣,頓時被這小女子的英氣鎮住。
更有許多女孩子,一臉崇拜,看向雯雯的表情,像是看着俊逸不凡的俊郎君。
“先鋒將是好樣的!”
“你是女子的驕傲!是我們的驕傲!”
“先鋒將真厲害!”
不知是誰起了頭,在人羣中喊叫起來。
立時有許多人受其鼓舞,紛紛高呼。
女孩子們還解下身上的香囊,帕子,甚至頭飾,珠花,紛紛向雯雯投擲過來。
雯雯頓時像一棵聖誕樹,掛滿了五顏六色的東西。
她朝衆人笑着點頭示意。
她本就五官精緻,再這麼一笑,整個人都亮了。
“我可以做到,你們中,也不乏能做到之人。”雯雯笑着對衆人說。
護送她的兵吏不由豔羨。
他們也打了仗,也立了功,可沒見那個女孩子朝他們扔這麼多香囊香帕的……真叫人眼饞啊。
見雯雯沒有危險,百姓雖激動,卻也控制着分寸,他們便聽從雯雯的話,拱手離開。
雯雯轉道去了車行。
那些圍觀的百姓可沒有走,他們都跟着去了車行。
車行外頭忽然來了這麼多人,這麼熱鬧。
店裏的小夥計和掌櫃的,都探頭向外看去。
“怎麼回事兒?”
“又有人來鬧事嗎?”
店裏人有些緊張,因爲這會兒雯雯不在。若真有人鬧事,他們怕鎮不住啊?
“我去看看。”男夥計說道。
琪斐正低頭坐在裏頭。
不知是誰,小聲說了一句,“琪斐,不會是你哥放出來了吧?”
琪斐頓時狠狠打了個顫,臉色唰地白了。
“你們快來看!快來呀!”
站在門口的小夥計朝裏大聲嚷嚷。
把女夥計們都嚇了一跳。
琪斐渾身發顫,脊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她對她哥的恐懼,簡直深入骨子裏。
她爹孃還在的時候,哥哥就欺負她,動輒打罵。她哥稍有不順心,她難逃一頓責打。
爹孃從來都不護着她,他爹冷眼旁觀,她娘幫着哥哥數落她的不是……
這一刻,琪斐再次想到了……死。
她活着有什麼意義?即便她再努力,她也得不到認可,她也改變不了自己的處境。
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琪斐,別怕,我說了我會保護你。”悅耳又熟悉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琪斐心頭一顫……她聽錯了吧?
她被女夥計們簇擁着帶到門前,擡眼一看……
她看見了誰?
一位將軍,身披閃閃發亮的軟甲,騎着油光發亮的高頭駿馬,踏着祥雲而來……
將軍說,是來救她的!是來保護她的!
琪斐心頭巨顫,她的眼睛不知怎麼了,一陣陣的模糊。
她使勁兒閉眼,使勁兒抹眼睛……
她想擦去眼裏的模糊,她想看清楚來人……
怎麼她的眼睛這麼不爭氣?
雯雯翻身下馬,闊步來到她的身邊。
周圍跟着來的百姓,將車行門前,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住。
有些昨天已經看了一場熱鬧的人,此時不由想起來……
“那女孩子,不是昨天要的被她哥給賣了的那個嗎?”
“她哥是個酒鬼、賭徒,要把她賣去窯子裏,拿錢還賬……”
“她哥還揚言要把車行砸了,說車行教他妹子反抗他……”
衆人昨日聽得一知半解,今日也說的五花八門,但總體來說……沒有人喜歡一個酒鬼加賭徒。衆人言語間,不由偏向這個前所未有的英勇女先鋒將!
琪斐終於擦乾淨了淚,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
“雯雯師父?!”琪斐瞪大了眼睛,連對哥哥的恐懼,都被她拋之腦後。
她現在,只剩下震驚。
“對,前陣子我不是出去辦差了嗎?知道我辦了什麼差事嗎?我去前線打仗了。運氣不錯,打了勝仗。”雯雯笑着說。
琪斐身上一陣陣的發麻,是興奮的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