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把你們抓走那個人，反倒給了你們一點點溫暖。這在原本的生活裏，似乎是一道光。雖然他打你們，禁錮你們的自由，但他的關注，讓你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了那麼一點點意義。”
“但這不是你生命的真正意義。你生命的意義，需要自己去尋找。你們能做的事情很多。比如保護你關心的人，比如照顧沒有父母的孤兒，對需要的人奉獻愛心……”
“現在，你們不用去祈求別人的關注。你們可以靠自己，可以自己選擇未來的路……然後，去活出你們的意義。”
秦語說話間，有點茫然。
這是她的心裏話，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對這羣孩子說，還是在對曾經的自己說。
“我曾經也是個被遺棄的孩子，雖然我一直不願意面對。但……我的父母並不關心我，他們只關心自己。我娘說，我是個累贅，如果沒有我，她會過得更好。”
“我爹喝醉了就打我，偷我的學費去買酒喝……我不止一次懷疑，我爲什麼要來到這個世上？我爲什麼要活着？如果我死了，有人會哭嗎？有人會爲我惋惜嗎？有人會記得我嗎？”
秦語的話，讓這羣孩子震驚了。
院子裏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小寶，雯雯全都錯愕至極。
楚延年站在她身後，目光沉沉。
他眼睛有點兒紅，分外疼惜。
他恨不得早點認識她，再早一點……這樣他就可以照顧她，保護她……
“但是如果沒有經歷那些，我也許就不是今天的我。也許我會對你們漠不關心，覺得你們是麻煩，是累贅。而不是覺得……你們每一個人都很重要，大有意義，你們渴慕的眼睛，像閃閃發光的寶石，你們……也像曾經的我。”
“我是個大夫，也是個商人。他們叫我神醫，其實我沒那麼神。”
“現在我所能提供給你們的，只是一個機會，一個爬出黑暗深淵的繩索，一個渡河的舟楫……”
“而要不要緊緊地抓住這條繩索，還得看你們自己。大夫只能治病開藥，起死回生的奇蹟，都是病人有強烈的求生欲才能創造的。所以，能救你們的其實是你們自己。”
秦語不知道這羣孩子能不能聽懂。
“唯有自救。”
她結束了“慷慨激昂”的陳詞，平復了下自己的心情。
她彷彿看到，自己穿越時間和空間，擁抱了那個小女孩兒。
那個叫“秦語”有着賭徒母親，和酒鬼父親的小女孩兒。
她擦乾了小女孩兒的眼淚，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說：“你很重要，值得這世上最美好的。未來有很多人愛你，在乎你。你可以幫助很多人，可以救治很多人。你非常幸運，是天選之子，不用難過，如今的磨難，都是未來的墊腳石。”
秦語一轉身，就撞進一雙充滿包容和摯愛的眼眸裏。
衆目睽睽，楚延年作爲“阿飛”，不能在這裏將她擁入懷中。
但他的眼神，足矣訴說他的炙熱真情。
她琢磨着，這羣孩子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消化和理解她那一番有感而發的話。
但沒想到，她才走出十幾步。
“我願意去上學。”一個大男孩兒說，“你說，你所能提供的是繩索，是舟楫……那你會把我們扔在學校就不管了嗎？你會去看我們嗎？”
秦語回過頭來，衝這羣孩子一笑，“我會是你們的先生，不會不管你們。如果你們不好好學習，我也是要教訓你們的。”
“放在學校就不管了？想得美。”
一羣孩子嗡地一下子，又議論開了。
秦語讓白芷統計他們的名字年齡，至於家庭成員環境，孩子能記得多少，願意說多少，就登記多少，不必強求。
白芷在一邊統計的時候，一個年紀稍大的男孩兒來到秦語面前。
他板着臉，雙拳緊握，渾身繃得緊緊的。
秦語打量他一眼，微微一笑，“有事？”
“我……我想見見幹……他。”男孩兒說。
秦語挑了挑眉，“他被關押起來了。現在是囚犯。”
男孩兒的眼睛不由一紅，“你說過，只要我們努力，就有可能幫助、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你想保護他？”秦語笑了笑，“一個抓走你，囚禁你的人？”
“你不明白！”男孩子有些激動。
秦語點點頭，“是，我不明白你都經歷了什麼。我也不評判你的想法和行爲，但你要做出什麼努力呢？”
“我……”男孩兒有點兒茫然，“我能做什麼？我……”
“你的確努力了，你鼓動這些孩子一起鬧，鬧着要我們放人，鬧着不回家，不找自己的家人。”秦語盯着他，緩緩說道，“這都是你的努力，不過力氣用錯了方向。”
男孩子年紀已經足夠大，能聽懂秦語的話。
同時，他也聽出來，秦語語氣平和，並沒有憤怒或嘲諷的語氣。
“對……對不起。”男孩子小聲說，“他……對我們還……還行。我不想讓他死。求你了，讓我見見他吧？”
“我已經說了，你想達成自己的目的，需要付出努力。”秦語說，“你願意爲了見到他，付出努力嗎？”
男孩兒猛地擡起頭，疑惑看着秦語，“什麼努力？”
“我看你在這羣孩子中，很有影響力。這是你的優勢，但先前你走錯了方向。你再帶着他們鬧下去，只能讓你離鬼面越來越遠。”
“如果你鬧得很了，還有可能害死他。”
男孩子猛地吸了口氣，惶惑不安地看着秦語。
他渾身用力，卻說不出話來。
“但如果你能帶個好頭，做一個好的‘領頭羊’，你就能達成目的。明白我的意思嗎？”秦語笑着問。
男孩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帶他們學本事，帶他們成爲有能力有作爲，時常感恩的人。”秦語看着他，認真說道。
男孩兒愣了愣，“就……這樣？”
“這可不簡單。”秦語說，“首先你自己得做好表率吧？”
男孩子若有所思，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