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紀小的孩子很難安分。
白芷又沒有同時帶這麼多孩子的經驗，她登記了一會兒就頭大了。
小孩子嚶嚶嗡嗡的聲音，讓她時刻徘徊在暴走的邊緣。
正待白芷想撂挑子不幹，找雯雯替她的時候……場面忽然安靜下來。
小孩子有秩序的排成隊，不亂嚷亂叫亂跑……也不張着嘴哇哇哭嚎了。
白芷繃得生疼的腦仁兒，一下子鬆快了許多。
她擡眼一看，那個一開始挑事兒，鬧得最厲害的男孩子，正頗有威勢地替她看着這羣熊孩子。
白芷有些驚訝，“叫什麼名字？”
“小駱。”
“多大年紀？”
“可能十四，也可能十五。”
“家裏還有什麼人？”
“不知道。”
“家住哪裏？”
“不記得了。”
白芷又擡頭看他。
小駱也回望着她。
他像一頭渾身充滿防禦的小獸，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對頭那般。
白芷往秦語那邊看了一眼，見秦語默許地對她點點頭。
白芷把小駱詳細信息一欄，都空了起來，“下一個，叫什麼名字？”
有小駱幫着維持秩序，叫小孩兒們配合，白芷很快統計完了。
秦語這邊也聯繫好了學院的校長。
與武王的猶豫不定完全不同，校長乃當世大儒，他沒有那麼多的權衡和世俗的顧慮。
秦語簡單的說了這些孩子的情況，校長立刻同意，“這是好事兒啊！也是個好機會！是向世人證明，學識是可以改變一個人命運的！”
“倘若這些孩子被賣爲奴，那一輩子也就是個奴。但倘若他們能進入我們學院，進行培養，增添學識，他們或可成爲良相、大將、甚至大儒！”
校長說着，自己就先激動起來。
“還請校長爲他們安排食宿，所需花費，可列賬目，都由他們的乾爹擔負。”秦語說。
校長看她一眼，“你還真讓他們繼續叫那山賊乾爹呀？”
“做人不能忘本，他們乾爹願意擔負他們的所有費用，他們也當記得慈恩，感激不盡，這也算是一種德育吧？”秦語笑笑。
校長摸着鬍子點點頭，“有道理……”
學院地方很大，安排二三十個孩子的住宿，完全不是問題。
學院現在已有的學生，都是王都的貴族子弟。他們要麼住在家裏，要麼家裏給安排的有住處。
他們並不住在學校，學校一早準備的寢室和牀都是現成的。
如今正好安排這羣孩子住下。
“這羣孩子年紀不一，受啓蒙程度，以及家中背景都更爲複雜。”校長同秦語商量說，“不若叫他們另外排班次。暫且不要和那些貴族子弟分在同一班級裏？”
秦語想了想，緩緩點頭，她也有這方面的顧慮。
“先前的班次是甲乙丙丁戊己更辛。那麼這邊的班次就簡單一點，一二三四五六年級如何？”秦語提議。
“簡單明瞭，好！”校長摸着鬍子點頭同意，“等安頓好他們以後，我組織先生們對他們進行一個摸底考驗，看看他們各自的啓蒙程度。”
學校這邊已經商議妥當，收拾好寢室之後，孩子們隨時可以入住學院。
不然二三十個孩子，把她家裏塞的滿滿的，看起來着實不像樣。
秦語回到家裏時，已經做好了迎接“聒噪”的準備。
但事實卻叫她驚訝。
小醫說，“家裏很安靜，很有秩序。”
秦語還不信，“你是不是對有秩序，有什麼誤解？”
直到她自己進了院子，親眼看見，那些孩子竟然在跟着小寶練功？
院子裏也被打掃的乾乾淨淨，所有的東西擺放井然有序。
雯雯快步跑來，在她耳邊說：“院子是這羣孩子掃的，東西也是他們擺的。他們還跟白芷師父道歉了呢，說他們剛來的時候，鬧了許久，給咱們添麻煩了……他們都聽那大孩子的，可神了！”
雯雯朝一邊努了努嘴，偷偷翹起大拇指。
秦語微微一愣，不由向小駱看去。
恰小駱也在殷切地看着她。
秦語微微點頭，小駱朝她走來。
“我努力了，可以見到他了嗎？”小駱目光誠懇急切。
“跟我來吧。”秦語帶他朝後院走去。
鬼面正坐在窗邊，大冷的天，他推開窗戶，支着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秦語家院子不小，前院離後院兒很有一段距離，中間還隔着三層的樓宇。
但若羌建築相對緊湊，不像大夏，住的地方像園林一般，有那麼多的亭臺樓閣。
所以前院的聲音，還是能傳來一些。
鬼面隱隱約約聽到了那些孩子的聲音。
他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錯過了什麼。
秦語領着小駱走在後院，通往他屋子的小路上時，鬼面生生愣住。
他表情疑惑地看着秦語和小駱，閉了閉眼，又猛地睜開。
繼而，他咧嘴笑了，“小駱！”
“乾爹！”小駱快跑上前。
門口守衛看了秦語一眼，推開門，讓在一旁。
小駱噗嗵跪在門口，“乾爹……”
秦語看着孩子跪得那叫一個乾脆利索……她不由心下唏噓，這還真是不同時代，不同三觀。
“你們都……都好吧？”說話間，鬼面看了秦語一眼，神色頗有幾分防備。
“我們都挺好的，這位神醫說，要送我們去上學。只要我們好好上學，努力上進，好好學本事，不惹事，不鬧事……我們就能見乾爹！”小駱說着。
鬼麪點點頭，“這是個好機會……你們好好把握。倘若……倘若你們家裏人尋來……”
“我沒有家人，乾爹就是我的家人！”小駱大聲說。
鬼面看了秦語一眼。
他似乎想讓秦語迴避，又遲疑猶豫。
“我餓了三天，不是遇見乾爹我就餓死了。在山寨裏，他們欺辱我……乾爹爲了我和他們打架，這些我都不會忘的。”
“他們說乾爹是山賊，是擄掠囚禁我們的人。可是我知道，我的命是乾爹救的。乾爹是好人！”
小駱大聲說着，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似乎有意說給秦語聽。
秦語垂眸想了想，忽而道：“你們難得見面，進屋聊一會兒吧，兩刻之後，我把人帶走。”
她說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