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灃在樓牧的護送下,晌午時分就到了離皇城二十里路的霧莊。
二十年前,霧莊還是一個人丁興旺的村莊,後來朝廷在這裏建了軍糧倉,強制令村民搬走安置,可沒幾年,不知什麼原因,這座佔地二三百畝的糧倉便遭遺棄。
季灃看着荒無人煙的村莊和廢棄的軍糧倉,神思悠遠,等着散其那到來。
……
萬年府外,趴在某家屋頂的季初陽終於等來了目標。
一人騎馬出了萬年府門。
通過兩日觀察,她確定了這個叫章玉的人在萬年府身份舉足輕重,同時也領略了其謹慎——從萬年府一出來,條條街巷橫七豎八,這人卻從不重走一條路……
他日日出門,季初陽回回跟丟。
這次季初陽學乖了,和靈歌早早潛上一高處人家屋頂,就等那人現身。
果然,晌午時分章玉出門,走了一條捷徑出了民巷,徑直朝西出城去了。
季初陽重金買了路邊商販的兩匹馬,遠遠尾隨而去。
……
“國主,不對勁啊,爲何散丞相到現在還不來?”樓牧蹙眉,堅毅臉龐被正午陽光曬得發亮。
季灃也在心裏打鼓,思忖片刻,決定先行離開。
一轉身卻見一人騎馬而來。
“小六?你怎麼來了?丞相呢?”
小六拱手道:“季國主,丞相忽然發病,頭痛難當,叫小的來傳話,說請國主進軍糧倉去,丞相留了東西在裏頭。”
……
季初陽不敢跟太近,遙遙看見章玉拐進一條小路,便和靈歌下馬步行跟了上去。
翻過山,只見眼前一片豁大盆地被羣山環繞,中間零星散落着破舊房屋,另一側,卻是個佔地一二百畝的巨大倉庫。
霧莊?
季初陽腦中閃出這樣一個地方來,她從未見過,卻聽說過。
從山上看去,倉庫頂上破了幾個大洞,顯然廢棄已久。而在它旁邊,卻出現了幾個衣着華麗講究的人。
顯得格外突兀。
季初陽見前面的章玉在一處停了下來,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華服男子,二人一起望向下面。
季初陽和靈歌伏在樹叢間,同時觀察着兩幫人。
“代王?”觀察半響,季初陽認出了站在章玉身側的男子,納悶道:“他怎麼會在這裏?”
正是皇帝李晉容的皇叔,也是李巖臨終託孤的重臣之一……
順着二人目光,季初陽定睛向下望去,驟然覺得爲首的人有些眼熟……
走路目不斜視,還喜歡一手背腰……正是自己的父王!
一旁跟着的可不就是樓牧?
季初陽僵了僵身體,凝神看着。
下面的人進了倉庫,片刻後又走了出來,看不真切神色,步伐倒無異常,徐徐走出衆人視線。
可是,進去時分明三人,爲何出來的只有父王和樓牧兩人?
再看代王和章玉二人,待下面人離開後也下了山向倉庫走去。
約一炷香功夫,眼見兩人抱着什麼東西出了倉庫,季初陽才站起來“走,下去看看!”
倉庫內空空如也,說話都帶着迴音——除了某處角落的一灘新鮮血跡……
大費周章跑到這荒郊野嶺殺人?
……
正疑惑間,身後傳來異動。
利刃破空聲自身後傳來,季初陽轉身間,向後退了十數步,卻還是被襲來的刀鋒驚出一身汗。
然而那刀尖只停在了一拳之外,定神去看,卻是靈歌右手硬生生將那利刃握住,鮮血瞬間順着指縫滴滴落下……
“靈歌!”
季初陽驚呼,靈歌卻用另一隻手將她攔在身後。
在二人面前,是一個青衣白麪,蜂目緊縮的男子。
着裝打扮,儼然是掌鹿監的人。
見靈歌徒手握劍刃,他顯然有些喫驚,不過僅僅一瞬,突然勾了勾嘴角,用力轉動劍柄。
然而沒有出現他預想中的效果,靈歌的手並沒有被他絞地血肉橫飛,而是見她回一聲冷笑,反手一扳,劍刃竟生生被折斷……
在他愣神間,季初陽飛起一腳,用了十足力道,踹向男子心窩……
力到用時方恨小,季初陽懊悔平日裏爲何不勤學多練,自己這十足的力道,卻只讓眼前人退後了兩三步……
“喲,有兩下子……”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土,彎起嘴角,兩隻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別的不知道學了多少,這笑法可真是得了萬福年真傳。
“公主的時間不多了,有什麼招全都使出來吧!”他站在七八步外,氣定神閒道。
“你既知道我的身份,爲何還在這青天白日裏行刺殺之事?還有……什麼時間不多了?”季初陽幫靈歌包紮完手,冷聲質問。
男子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放肆大笑起來。
等笑夠了,立即又睜大眼睛,皺着眉,撅起本就微突的嘴:“自以爲是的廢物!高高在上的飯桶,你以爲你很聰明?跟了章掌使兩日,我們若還發現不了,豈不是成了跟你一樣的飯桶了?”
陰晴不定,咬牙切齒的模樣,讓季初陽差點以爲自己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
“至於什麼時間不多了?”他左手託着右手捏着自己下巴,溫和看着季初陽,似呢喃道:“自然是活着的時間不多了!”
“放肆!你還想殺了一國公主不成!”靈歌厲喝。
“哈哈哈……”男子聞言捧腹笑地前仰後合:“不瞞兩位,這樣放肆的事,我做多了!”
話音剛落,一記飛刀就直照季初陽門面射來。
季初陽急忙閃開,刀擦着鼻尖飛過,斬落一縷青絲。
“狗賊大膽!”靈歌怒目圓睜,不知何時,左手中出現了一根極細銀劍,閃電般朝男子刺去。
雙手同工,男女同訓,強者生存,這是小樂第一門派五指門的門規。
也造成了靈歌這樣一個素日裏單純可愛的姑娘,一旦遇上這等關鍵時刻,便換了一個人似的,只惦記着要對方的命……
但男子顯然也是個狠角色,兩人針尖對麥芒,算是遇上對手了,靈歌一記銀劍過去,男子用短匕擋下,靈歌用傷着的右手放出棉繩套索,對方卻祭出了軟鞭。
季初陽忙着伺機幫忙,見此情景,卻非常不合時宜地想到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