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斑在微黃的銀杏枝葉之間散落，陽光將湖面切割成淡金色碎片，他們在路上買了點新鮮水果，沿着林蔭一路前行，最終在一棟湖墅邊停下。
花圃疏於打理，冒着不安分的雜草，噴泉池已經乾涸，瓷磚間長出鏽綠色的青苔。李天樞被拘不過兩週，這曾經的顯赫之家，已顯露出頹敗的氣息。
雲華默然掃了一眼，感覺有些壓抑，李無源注意到她的表情，隨之環視了一週，反而很輕鬆。
“無所謂，等再過幾天，法院清算，貼上封條之後，這裏就不再是我家了。租間安靜的公寓，不必多花冤枉錢，交通也方便。”
他按了門鈴，一位中年婦女開了門，看到雲華一愣，隨即露出溫和的笑容。
“無源，你來了這位是”
李無源介紹道。“劉姨，這是雲華，她工作忙，剛剛回國。”
“進來坐進來坐，太太午睡還沒起來，我去切水果。”
劉姨隨即會意，熱情地將他們迎進門，手腳麻利地端上了兩杯水，轉頭進了廚房。
“你稍微一坐，我馬上回來。”
雲華看到李無源將一沓錢交給劉姨，對方推擠不收，李無源又說了些什麼，劉姨拿手背擦了擦眼眶，這才收下了錢。
雲華默不作聲地轉開臉，不希望自己流露出任何同情的意味。由儉入奢易，去奢從儉難，李無源卻似乎轉換得很快。
所謂樂觀，並不是一句鮮紅卻蒼白的粉飾標語，而是面對殘垣斷壁的坦然。
“先喫點水果吧，第一次來做客還讓你等着，實在有點過意不去。”李無源遞過叉子，在她對面坐下。
“沒事，休息一會兒之後，阿姨的狀態應該會好很多，聊起來時，我心理壓力也就沒那麼大了。”雲華大大方方地說。“我剛走了二十多場秀，手頭有點閒錢，很快還會接代言廣告，如果家用一時週轉不開，我可以先借你，按銀行存款利率計息就行。”
“這段時間確實沒錢，不過暫時還不需要借款。”
用這樣的方式來顧全他的自尊嗎李無源笑了笑，一個不願施捨，一個不願示弱，某種程度上，他們善意中的驕傲，還真是相似啊。
“創業初期，節流是不現實的，只能想想怎麼開源。目前我有兩個方案，想聽聽你的看法。”
“實話實說，我只是感興趣，但並不瞭解科技，可能會問一些比較低級的問題。”雲華點點頭，拿出手機記錄。
“不，問題的高低只是角度不同而已。行內有個kiss原則，叫做keepitsileandstupid，雖然是句調侃，但是也能看出，如果一個軟件功能明確，操作簡便，讓一竅不通的人也能很輕鬆地理解並使用，那麼用戶體驗就能達到非常好的效果了。”
李無源專注地看着雲華，雲華專注地看着屏幕。
“你在理解和分析方面非常優秀，只是缺少專業基礎。如果科技是一門純靠參禪悟道的教派，那麼我有理由相信，你會成爲宗師級別的人物。”
這份讚譽已經偏離了理性，雲華擡頭，坦然地對上李無源的凝視。
“不敢當不敢當，我這個人啊，一自負就會喫苦頭，我都怕了，咱們還是討論一下你的構思吧。”
“好。第一個方案是直播軟件，初期定位是分享型社交平臺，具備關注、點贊、評論、轉發、付費觀看等功能，用戶可以直播生活，主播可以轉播活動，也可以自行上傳作品，等後期用戶羣發展起來，再依次增加遠程教育、安全監控、智能醫療、健身輔助等功能模塊。”
李無源找出圖表文件，給雲華展示。
“另一個方案是可穿戴智能設備，運動手環、睡眠眼罩、智能手錶等，可以實時計步，監測心率、睡眠時間、卡路里消耗量，也可以發送定位、緊急示警。”
假如你穿越到15年前遇見馬雲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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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天天網購的你可能比那時的他更懂淘寶，但你一定會好奇，關於淘寶的創意，他到底是怎麼想到的
雲華心裏一動，想到了什麼。“兩個構思，其實大方向都很相似，安保、健康、教育是因爲你媽媽的原因嗎工作繁忙，如果有什麼工具能夠遠程監測到父母的身體狀況，確實會比較安心。”
“對，這是其中一個方面。從理性的角度來說，在這些重點領域中，人工智能將會發揮巨大效用，往小了說，延展個人的身體機能，提高生活質量，往大了說，能夠促進一系列產業轉型，創造出驚人的商業價值和社會價值。”
學以致用，這份責任感，從一開始就已紮下。如果學到的知識不能應用的話，它將既不是技術，也不是藝術，更不是魔術只是一紙空談的算術。
李無源饒有興趣地看向雲華。“你覺得，這兩個方案，哪個更佔優勢”
雲華陷入了思考，指節漫無目的地敲擊着桌面。“我認爲可穿戴設備最好先放一放，先做直播軟件。”
“能說說原因嗎”李無源眼睛亮了亮。“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但是之前我在和profjoseph討論的時候，他非常自信地認爲，可穿戴設備會更有前景，我都有點質疑自己了。”
“個人意見，僅供參考。智能手機現在這麼普及，幾乎都長在身上了，已經可以視作某種可穿戴設備了吧計步、計算卡路里、gps定位很多功能都可以通過應用程序直接解決，要讓消費者再掏錢購買別的設備，那可不容易。”
李無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久坐有些疲乏，雲華起身伸展了一下身體。
“其實從長遠來看，你們教授的意見也是對的，只不過相對於現在的中國市場來說，還不太適用。像我們模特這一行，本來對於健康方面的需求很大，但明顯就能看出來，大部分中國模特健身意識不強，也不懂怎麼控制飲食，而接受過專業指導、有國外工作經驗的模特就會非常注重鍛鍊。”
一絲靈光掠過腦海，雲華一下子明白了。
“互聯網行業更新換代這麼快，糾結大衆正在需求什麼是沒有意義的，應該搶在大衆之前，引導他們產生新的需求怪不得你傾向於直播軟件的方案，你是想用最大的社交需求來帶動其他需求”
“雲華，我不得不說，和你聊天真是太輕鬆了。”
李無源驚歎地點了點頭，打開手機，給她看了看現在市面上的軟件。
“現在的視頻軟件只不過是播放器，用戶除了觀看軟件提供的片源之外，很難參與其中，也就沒有什麼社交屬性。每個人其實都有表演慾，希望能夠受到關注，如果提供一個平臺，讓用戶自發地成爲內容的供應商，加以對優秀作品的扶持和推廣，就會產生全新的社交模式，也有助於推動一些網上課程的盈利。”
“想法真的很好。”雲華衷心地感到佩服。“但是在推廣過程中，怎麼從其他社交平臺引入新用戶這可是一個難點，用戶量不足，一切都運轉不起來。”
李無源笑了。“你不是說，有共同利益的情況下，不要推辭合作機會嗎”
雲華覺得這話有些熟悉，她回想了一下，終於想起來，這是初次見面時她對李無源說過的話。那時她以爲兩個不同的領域會在時尚電商方面有重合，從來沒想到過直播方面，雲華被他冷不丁這麼一問，有點懵了。
“你是說，想讓我來做直播，從而引流粉絲到這個平臺來雖然我目前確實有熱度，但也是時事效應，過了這一陣子，熱度會回落的。再說，模特畢竟相對小衆，恐怕能創造的效益有限。”
“不，並不只是直播，而且你也太低估你的影響力了，以你在社交媒體方面的優勢，完全可以衍生出更全面、更長遠的價值。”
李無源誠懇地說。“在融資成功之時，除了你應得的酬勞之外，我還會拿出一定比例的股份，邀請你以首席品牌官cbo的身份，正式入職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