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白猛地擡頭。
下意識的反應，藏都藏不住。
“春杏？”樂師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不穩，急急控制住表情，但眸光深處卻依然難以察覺地顫慄着：“挺好聽的名兒，可惜我不曾聽說。”
曾經朝夕相處，江晚棠怎會看不出他的心緒正如浪潮起伏，但他否認，她便也不拆穿：“是嗎？那挺可惜的，春杏姑娘跟樂正一樣，彈得一手好曲兒，尤其是剛剛樂正彈的《春雅》，正是她的拿手絕活兒。”
她一副與春杏熟稔的模樣，到底將樂師緊閉的心扉撬開了一條縫：“不知世子爺口中的春杏姑娘，是個怎樣的人？”
“是個容易害羞的姑娘，但是心腸很好，”江晚棠輕皺着眉，似是在努力回憶：“我有一次在宮宴上迷路，是她引我離開，後來也遇到過她幾次，她總是很安靜的自己呆着，只有在彈奏《春雅》的時候，表情特別開心。”
師白微微顫抖，整個人繃到極致。
江晚棠假裝沒有察覺，繼續將自己未曾忘記的一些東西告訴他。
其實她哪裏見過春杏，春杏早就死了，死在五皇子蕭晉寒的牀上。她說的這些內容，都是前世師白喝醉後親口告訴她。
他說他有個很可愛的妹妹，真名師杏、化名春杏，很喜歡《春雅》，因爲是他手把手教她彈的，可是她福薄，早早枉送性命。
師白是因爲替妹妹報仇失敗，得罪蕭晉寒，進而被送去邊疆的……今生江晚棠想提前拉攏他，自然得幫他避免這個結局。
“聽起來，”未免流露出異樣，師白放緩聲音：“是個很善良的姑娘。”
“嗯，”江晚棠嘆息：“可惜好人不長命，她已不在人世。”
初步目的達成。江晚棠微鬆口氣，淺笑着點頭。
宮中情勢複雜，並不宜久留，江晚棠與師白告辭，帶着短暫的好心情出宮。
車伕程立站在車廂外，恭敬地看着她：“公子，老爺命人遞話過來，讓您去兵部領一些布匹、棉花回府做冬衣。”
這個事情，昨日就已在京都裏傳得沸沸揚揚，江晚棠自然也知道。既是阿爹提出的主意，她自然不會反抗，眸光閃了閃，她當即吩咐程立去兵部。
好在兵部離皇宮不遠，很快就到了。見天空陰沉，像是要下雨，未免被淋溼，江晚棠找出一把紙傘，這才進入兵部。
“領棉花？”庫部主事擡眼瞧她，低下頭翻開賬簿，又忍不住擡頭，定定瞧着她的臉：“你是哪家的公子？”
這種初次見面，總會暗暗驚豔於她外貌的反應，江晚棠早已習慣：“我來領安遠侯府的棉花。”
庫部主事轉身，打開身後的貨櫃，抱出一大袋棉花，正要遞給她，又像是才反應過來般問道：“哪一家？”
江晚棠挑眉：“安遠侯府。”
庫部主事表情微變，將手中的棉花塞回櫃子裏，重新拎出一袋幾乎少了一半的棉花遞過來，又指指賬簿：“在這裏按個手印！”
這一通明目張膽的騷操作，委實看得江晚棠目瞪口呆。
秦寅從戶部拿了十萬兩紋銀，購買的糧草有問題不說，居然還敢當面剋扣棉花？
握在手中的竹柄傘往前一遞，她輕輕鬆鬆挑開活結：“請問，是你數學不好，還是我算術不精，就這麼點兒棉花，真的夠製作一千件冬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