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理宋 >第0095章 禍根衆多
    小黃門搖頭笑道:“使君折煞咱家了,官家的心思咱家哪裏知道,再者說,便是咱家知道,又如何敢說?”

    喬行簡自知失言,歉意的拱手道歉,隨後跟着小黃門便是進宮去了。

    福寧殿。

    趙昀在正殿接見了喬行簡,趙昀道:“卿家,你我君臣單獨召見的時候還是不多,朕記得連這次也只有兩次吧。”

    喬行簡點頭,道:“陛下日理萬機,政務繁忙,沒有時間召見臣,此都是題中應有之意,陛下也不必掛懷。”

    趙昀笑了笑,又道:“卿家對現在的國事如何看待?”

    喬行簡心裏一陣忐忑,心說這樣的事情不是應該問鄭相公嗎?怎麼問起自己來了?

    陛下年少英武,善於隱忍,不知不覺就把權傾一時的史彌遠扳倒,這樣的官家,他的問題絕不會簡單。

    這句話背後難道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喬行簡在心裏想了一陣,沒有答案,擡手如實道::“陛下,您是君王,您的問題臣不敢違心,臣便如實回稟,若是觸怒了龍顏,還望陛下不要誅連臣的家眷。”

    趙昀婉爾笑道:“卿家說的哪裏話,難道朕是那種濫殺無辜,聽不進忠言的君王嗎?真若如此,卿家便是騙朕又有何不可?”

    喬行簡放心了,趙昀的品德還是令人信服的。

    喬行簡不再遲疑,道:“陛下,臣一直認爲我大宋最大的問題不在朝堂,而在地方各路。”

    趙昀目光難掩喜悅,但還是臉色如常,語氣平緩,道:“此話如何講?”

    喬行簡道:“朝堂權力爭鬥不論是君與臣的爭鬥,還是大臣與大臣的爭鬥,只要當局之人沒有公然決裂,斗的再是兇惡也只侷限於局中數人數十人,任何後果都有機會挽回,史彌遠一黨一朝覆滅,政局平穩過渡便是如此道理。”

    趙昀聽了,不由得點頭,贊成。

    喬行簡見此,心裏欣慰,膽子大了幾分,繼續道:“但是地方則不然,自士大夫這個身份確立,千百年下來,使百姓被士大夫這個勢力牢牢束縛,士大夫在地方坐大。

    士大夫在鄉野被人尊稱爲鄉紳,由退仕的官員及讀書人構成,他們勢力強悍,牢牢把持住了地方事務。

    他們以協助官府爲由管轄着普通百姓,以至於朝廷對地方的統治力其實只能到縣,到不了鎮,到不了村,更到不了家。

    此即是皇權不下縣,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寫照,歷朝歷代皆如此,唐如此,我大宋同樣如此。”

    趙昀好似找到了知音一般,顯得有些激動,也有些意外,沒想到喬行簡和自己的想法這麼合拍。

    趙昀站起身來,道:“卿家繼續說。”

    喬行簡接着說道:“鄉紳士大夫紮根地方,使得地方勢力盤根錯節,外人根本插不了手,若是朝廷強勢,還可勉強維持地方對朝廷的服從,然一旦朝廷疲弱,則地方不穩,改朝換代亦是尋常。

    我大宋自開國以來,百姓造反之事三百餘起,百姓爲何如此?難道是朝廷逼的他們活不下去?

    若真是如此,臣說句大不敬的話,一個逼的百姓活不下去的王朝,推翻他,亦是在救國救天下。

    但不是,我大宋朝廷不是一個逼百姓活不下去的朝廷。

    我大宋賦稅收入相比其他朝代確實是多,但卻是商稅比重大於農稅。之前的朝代,賦稅收入幾乎全賴農稅,農稅佔據八成至九成間。

    但我朝開商貿之極盛,仁宗年間農稅不過只佔六成,到了孝宗年間農稅更是隻佔兩成,此前所未有,可見我朝廷對百姓的稅收是寬容的,徵收的是商人的稅,以及鹽鐵酒茶等稅。”

    喬行簡這話不假,有宋一朝,商貿極其發達,宋朝的商品通過海運,陸運,以及中間國家的轉賣,竟然跨越萬里出現在了東亞,南亞,歐洲,非州等無數國家,帶回來十倍百倍的利潤,這也成就了大宋高度發達的商品經濟。

    也正是有這樣發達的經濟作底氣,再加之大宋軍民頑強的意志,這纔有歷史上南宋以區區一偶之地,抵抗蒙古四十年的奇蹟,放眼世界,這一點無人做到。

    喬行簡繼續道:“朝廷不以農稅爲主,爲何百姓還活不下去?因爲朝廷不收,但是別人在變着法子收。”

    趙昀聽得很激動,道:“不良鄉紳與鄉老狼狽爲奸。”

    喬行簡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如一不良鄉紳在每年青黃不接之際大肆壓榨百姓,逼其賣地,擴大家業,百姓最後淪爲鄉紳的佃戶長工,苟活性命。

    而這鄉紳本就是地方宗族裏面的頭面人物,甚至他們自己就是族老族長,鄉野威勢極大。

    而後他們再供養其他鄉老,使其爲自己聲援,再時不時的修一二橋,鋪一二路,接濟一二窮苦,以此獲得名望。

    如此,鄉紳名望有了,勢力也有了,百姓喫他的飯,受他的管,甚至血緣還有親,面對他們的變相盤剝,百姓甚至都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這使得鄉紳可以借勢管理地方,在地方說一不二,普通百姓儘管淪爲赤貧,但他離開了這些不良鄉紳的庇佑,又一時無法生活,只能默默忍受。”

    說到這裏,喬行簡有些口渴,趙昀擡手,示意高實給喬行簡倒茶。

    高實倒好茶,喬行簡點頭致謝,喝了一口,繼續道:“鄉紳勢力強大,且和地方官員相互利用,勾結,再加之朝廷側重於商稅,最終使得朝廷在各路各州收取的農稅很少。但明明朝廷沒有得到耕地百姓多少稅,他們卻日子過的苦不堪言。”

    趙昀聽到這裏,苦笑道:“所以耕地百姓苦不下去就要反抗,但是他們不能把矛頭對準地方的鄉紳,因爲他們之間可能本就有血緣關係,天然親近。

    且每次他們快要餓死的時候,是鄉紳給了他們一口粥喫,每次賣兒賣女的時候,是鄉紳仗義出手用錢買走了他們的地,讓他們不至於一家分散。所以到最後他們要反抗,能夠想到的反抗對象就只能是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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