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恐怖的一幕,他的心裏卻騰然生出一股快意。
緊接着就是不解疑惑,爲什麼自己還沒死呢?
他不僅沒死,還把那些不甘死在冥河之淵的人的煞氣給吸收了,實力大增。
亓槿渙這纔想起來,在魔族流傳的一個傳言——當今的魔王是萬年難得一遇的萬魔體,可以無盡吸收任何的“氣”,轉化爲自己所用,根本不用擔心靈力枯竭的問題。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是繼承了這個體質。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早就不覺得秦辭霽是他的父親了。
亓槿渙在冥河之淵待了將近一年,六年後,他從下面爬起來,被萬劍宗的弟子救了回去,才知道魔王早在一年前就死了。
他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傷心,甚至在想,死了也好。
可這次,掉下冥河之淵的是師叔,他最愛的,下定決心要保護的人!
亓槿渙頓時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浮上來,逐漸蔓延到四肢,連骨頭縫都是涼的,那寒意甚至讓他感覺到了疼痛,疼的他連呼吸都不敢。
“錚——”
亓槿渙拔出朝淵劍,把它直立插入地上,把碎掉的鳳儀雙響環拿出來,低頭在上面落下一吻,把它和朝淵劍放在一起,然後看着這萬丈深淵,毫不猶豫的一躍而下。
就算師叔死了,他也要找到師叔的屍體!
下面那麼黑暗,他又怎麼能讓師叔一個人留在下面?
等找到之後,他就陪師叔一同死去。
也算白頭。
亓槿渙在冥河之淵找了很久,他因爲是萬魔體,這裏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他遊刃有餘的在河裏面尋找魏芸的蹤跡。
冥河之淵的河底,是一堆堆的白骨,在漆黑的水中越發詭異起來。
亓槿渙不敢賭,只能一具一具的白骨翻過去。
或許是上天垂憐,人魔仙只有仙人死在冥河之淵能夠留下白骨,骨頭上面殘存的靈力繼續滋養着這片河水,像朵盛開在地獄的花朵,吸引着更多人蜂擁而至。
冥河之淵很大,亓槿渙從懸崖下往旁邊翻過去,已經做好了要花很多時間在這裏的打算,然而在第三天的清晨,他發現了。
師叔的厭離劍。
那把漂亮的劍此時卻淒涼的被遺棄在河底,就像是在映照師叔的結局。
原本還抱有一絲希望的亓槿渙卻猝不及防親眼目睹了這個場景,如同瞬間遍歷八寒地獄之苦。
“怎麼會,怎麼會……”
他的指骨輕輕抓住厭離劍的劍柄,顫抖着,彷彿是死亡之前,攥住了那渺小的一絲生機。
他的眸子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了紅色,仿若是從眼眶裏面流出的血。
“噗通!”
亓槿渙抱着厭離劍飛出冥河之淵,他再也控制不住自身的魔氣,黑色的濃霧如同趕不走的鬼魅從他身上蔓延。
他全身被水溼透,凌亂的黑髮黏在蒼白秀麗的臉上,雙眸無神,沒有一絲血色的嘴脣,彷彿一個破碎的琉璃娃娃。
是他,沒保護好師叔。
“不行,師叔還在下面……”好半天,亓槿渙他纔想起來什麼,跟個提線木偶一樣,把厭離劍和朝淵劍放在一起,又跳了下去。
“……”
流螢出關是半月後了,聽聞魏芸身死的消息,當然是大驚失色,又因爲沒看見亓槿渙的身影,連忙追問其下落,卻得知他半月前就從柳南溟那裏知道消息後離開了。
那小子……流螢緊緊皺着眉頭,心底升起不好的預感。
“他有可能去了冥河之淵。”柳南溟跟她說道。
流螢壓下心中的不安:“多謝。”這才休息也不休息一下,御劍往洛水去了。
流螢來的時候,剛好看見亓槿渙溼漉漉的從懸崖下爬上來,那渾身的魔氣,簡直比她殺過的所有魔修加起來都要多。
“槿渙?!”流螢不敢相信地喊出聲來。
只見亓槿渙聞聲看來,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無神空洞,跟行屍走肉的屍體沒什麼區別。
“你……你……”流螢心驚膽戰的同時又氣憤不已。
她只以爲亓槿渙會很傷心,會一時接受不了,但是卻沒想到他居然傷心過度,直接被心魔所操控,成了魔修!
“師尊,師叔死了。”亓槿渙看了流螢一會兒,才認出來她是誰,語氣平淡的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當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他到底有多絕望!
“我知道,我知道她死了,可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流螢氣得拔劍,卻遲遲下不了手,“你知道魏芸是怎麼死的嗎,她是被魔修害死的,你怎麼敢,怎麼敢!”
亓槿渙聽得渾身一顫,蒼茫無波是眼神中忽然出現了一絲情緒。
對,師叔是被那羣魔修殺死的,他還沒幫師叔報仇。
師叔會生氣的吧。
流螢看着亓槿渙動了一下,卻是抱着兩把劍頭也不回的離開。
沒有一句解釋,一句爲自己辯解。
流螢整個心都涼了。
她知道,一旦入魔,就徹底沒有回頭路了。
她也在懊惱,如果自己早點發現,態度堅決的出手干預,是不是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一切,都沒有如果了。
站在原地吹了很久的冷風,流螢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這是氣到了邊緣,連一絲一毫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柳南溟知道她去尋亓槿渙,或許是帶着對魏芸的愧疚,連帶着對亓槿渙也關心起來,看着流螢回來,忙追上去問:“怎麼樣了,找到他了嗎?”
流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丟下一句:“他已經入魔了,救不回來。”轉身就離開。
剩下柳南溟一個人站在原地呆愣着。
不一會兒,流螢把亓槿渙移除弟子名額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萬劍宗。
這件事情紙包不住火,她不可能讓亓槿渙繼續掛在她的名下。
她氣憤,擔心,難受,卻理智的做出了最好的選擇。
所有人都在猜是發生了什麼,流螢卻緘口不言,呆在房間裏面,又不閉關,整天敞着大門,似乎是在等人。
她最引以爲傲的徒弟,終究還是栽了。
流螢收斂眸色,掩飾住名爲難受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