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初,他選擇了一個他認爲更加重要的路。
“你別走,十八,你別走……”嗚咽的啞聲從他嗓子裏溢出,晏瑞昀突然有一種預感,如果不能留下她,可能從今往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想到這裏,晏瑞昀的心就猛然疼起來,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捏住,連呼吸都是痛的。
然而十八隻是像看一個局外人一般,冷漠地看着他:“抱歉,我必須要走了。”
擁有魏芸所有關於晏瑞昀的情感的她,看見晏瑞昀這個樣子,又怎麼會沒有感覺呢?
只是她知道,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爲什麼?”晏瑞昀顫顫巍巍,嘴脣蒼白,彷彿只要有風吹來,便會立馬倒地。
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狼狽的模樣,哪怕當年兩人差點死在魔界,他也沒有,如此失態過。
十八收斂目光,不再回想過去也不去看他,輕聲細語地說道:“她纔是主人格,我只是一個因爲執念而生的怨魂,如今我沒有執念,她也有了其他人保護,我該離開了。”
哪怕她之前多麼想,自己纔是那個主人格啊。
晏瑞昀卻是猛然衝了過來,看着這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話語聲聲泣血:“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執念嗎?”
這讓他怎麼相信?怎麼可能相信!
他的十八,他的師妹,他的阿芸,不喜歡他了……
“抱歉,我不愛你了。”十八看着他充血的眼眶,說出的話沒有一絲留情。
晏瑞昀好似陡然被她戳中了某個死穴,背脊微弱地顫抖一瞬,手指猛地扣緊成拳。
“你到底,是魏芸,還是十八?”他的嗓音微微發顫,眼中更是死寂無光。
兩人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十八看着他,給出了答案:
“我是十八,也是魏芸。”
晏瑞昀突然沒了力氣,癱倒在地面上。
十八的心也不免抽痛了一下,可那又能怎麼辦呢?
她與晏瑞昀的緣分,早就斷了。
“姐姐,我餓……”流落街頭的小十八發起高燒,又因爲好久沒有喫東西,身子越發承受不住。
她只能抓住姐姐的衣角,迷迷糊糊地說着胡話,她覺得自己要死了。
“阿芸,阿芸,你撐住啊!”
姐姐的聲音越來越遠,小十八想安慰她,卻也因爲根本沒有力氣,動不了了。
她知道,姐姐沒比她好到哪裏去,那些撿來的喫的,姐姐又都給了她,偏偏她還不爭氣的生病了。
就在她以爲自己要死了的時候,突然被人捏住下巴,緊接着一股熱湯流入嘴裏。
小十八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名長像白淨的少年,他正端着一碗米湯往自己嘴裏灌。
明明他自己身上也是穿得破破爛爛的衣服。小十八眼皮越來越重,暈過去之前,腦海裏面只有這一個想法。
也因爲那一碗米粥,小十八沒有死,而且她們姐妹也被那個少年帶回了乞丐堆裏。
大家都叫他九哥,因爲他是第九個來到這裏的。
“以後你就叫十八了。”他這樣告訴她道。
小十八看着他,懵懂第點了點頭:“好,謝謝……九哥。”
回憶在腦海不斷浮現,走到晏瑞昀看不見的地方,十八猛然蹲了下去,雙手捂着臉,肩膀聳動,無聲地落淚。
我明明,明明問過你,可你還是選擇了掌門之位。
你與流螢親近,也未曾向我解釋。
我只是想要你,能多看到我,只是那樣的要求,都是妄想。
她從來都是可有可無都存在吧。
亓槿渙還站在原地,望着那邊那處慢慢凋謝的桃花林,有些晃神。
他之前,好像也見過這幅畫面。
母親生下他時因爲沒有經驗,不知道怎麼爲他掩飾魔氣,而他也根本不會收斂魔氣,那些正道人士時不時就尋着魔氣而來,母親爲了他東躲西藏,常年奔波,加上思念過度,纔會撐不住去世了。
說母親是被那些人害死的也不爲過。
母親躺在牀上那天,他哭得死去活來。
“渙兒,不要爲我報仇,不要被仇恨矇蔽了雙眼,記得娘教您的君子道德,禮儀規矩,不能成爲娘討厭的那種人……”
亓槿渙哭着點頭答應下來。
母親溫暖的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頂:“好孩子。”
亓槿渙失聲:“娘……”
“去魔界找你的父親,他叫秦辭霽。”
母親安眠之時,他看見院外的樹,也是這樣,被風一吹,樹葉就全撒落了,就像是凋謝的生命,短暫的,遲早會衰敗。
亓槿渙眨了下眼睛,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凋零的桃花林裏走出來,亓槿渙下意識地往前一步,卻是在看見‘魏芸’臉上的表情時停了下來。
“是你!”亓槿渙目光警惕。
十八微微泛紅的眼眶看着他,語氣卻是不甚友好:“呵,是我。”
“師叔呢,你把她怎麼了!”亓槿渙伸手握住朝淵劍的劍鞘,身上的魔氣又忍不住冒了出來。
十八看了他好幾眼,擁有魏芸記憶的她當然知道魏芸最後選擇跟他在一起,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畢竟跟殺死自己的仇人相親相愛什麼的,一般人還真做不出來。
亓槿渙也想到了這點,摸着劍鞘沒有動作,臉色卻是難看了不少:“之前殺你的人是我,有什麼事情都衝我來,師叔她是無辜的!”
“呵,”十八冷笑一聲,被他強大的想象力無語到了,“我要是想對她動手,那個蠢貨至於活到現在?”
亓槿渙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道理,而且從某些方面來說,還正是十八保護了魏芸。
這一思索,他都沒注意到十八看他的眼神,像是丈母孃在看兒媳一般。
良久之後,亓槿渙聽見十八似乎輕輕嘆了口氣,問他:
“你會用生命保護她嗎?”
這個她,自然就是魏芸了。
亓槿渙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當然,我會保護好師叔,哪怕是付出生命!”
這次十八沒有再對他冷嘲熱諷,甚至說話意外的溫和:“我知道,她的記憶都告訴我了。”
雖然她不喜歡亓槿渙,但從那些事情看過來,亓槿渙應該就是那個能給魏芸帶來安全感的人了。
十八因此而生,當魏芸已經不需要她的時候,自然也就到了她離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