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聲音來的很突兀,而且,在如此詭異安靜的氛圍中,無所遁形,剎那間,衆人的視線皆投向了說話之人。
只見在官員席位的後方,一位很年輕的官員滿臉通紅,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彷彿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突兀一般,繼續大聲說話。
“都看我作甚啊,快向皇上道喜啊,這位娘娘的反應,和本官娘子懷麟兒時的反應一個樣,娘娘這是有喜了。”
有相熟的大臣急忙上前拉住年輕官員,用手捂上他的嘴,乾巴巴的說:“段大人喝醉了,喝醉了,醉酒之言不可聽,不可聽……”
可不可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話已經說了。
而反應過來的乾嘔妃嬪此時小臉煞白,慘白慘白的坐在那,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
而其他妃嬪則面露詭異,此時此刻誰也不敢像那位段大人一般出聲,若是有可能,她們恨不得往後縮,退出衆人的視線。
北傾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然後看向秦之昂,只見他面色平靜,眸光深沉,彷彿眼下的一切並不曾受到影響一般。
對他很是瞭解的北傾,一眼便看出他眼底的滔天怒火。
微微傾了傾身,將手覆在他的腿上,在秦之昂看過來時,衝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滿是信任和安撫。
緊繃的身子鬆了鬆,秦之昂覆上她的手,緊了緊,看向靜太妃。
回過神來的靜太妃急忙出聲圓場,只不過見效甚微,面上衆人是很配合,但是各自眼底玩味和好奇的情緒,泄露了各自的心思。
就這樣,好好的年宴就此不了了之了。
儘管打了圓場,可在發生了這麼一段小插曲後,誰也沒有心思再繼續了。
如果只是乾嘔倒也罷了,可那段大人的醉酒之言,卻讓人無法無視。
人家段大人都說了,他的娘子懷孕之初就是這樣的狀況,有了這樣的話頭在前,再怎麼圓場也都是蒼白的的。
*
廣樂宮偏殿,靜太妃,秦之昂,還有北傾皆沉默的坐在外殿。
此時,原本的歡聲笑語已然結束,取而代之的則是詭異的沉悶。
靜太妃欲言又止,看着秦之昂嘴巴張了又張,想問什麼,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只好看向北傾,察覺到靜太妃的視線,北傾看過去,幾不可察的搖搖頭。
見狀,靜太妃焦慮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不管怎麼樣,還是先等太醫出來再說。
沒多久,以余天寧爲首的一衆太醫從內殿中魚貫而出。
“皇上,五個月了。”
此話一出,不只是秦之昂黑了臉,就連靜太妃亦是眼前一黑。
五個月,這是個什麼概念?
要知道,五個月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回宮!
靜太妃氣得渾身顫抖,猛地一拍桌子,憤怒道:“汪姑姑,給老身查,珠嬤嬤,將裏面的賤人給老身拖出來!”
虧她還懷疑秦之昂呢,以爲他揹着所有人寵幸了旁人!
結果,他纔是最無辜的!
不一會,珠嬤嬤扯着裏面的妃嬪出來了,她很年輕,一張小臉蛋如花兒一般,嬌嫩嬌豔,可惜,此刻的她卻沒有花兒那般的芬芳綻放,而是如同快要凋謝了一般。
不只是她不認識,靜太妃也不認識,還是汪姑姑在她耳邊提醒了一句,方纔知其身份。
正八品楊寶林。
兩年前入宮,入宮以來便是深居簡出,甚少出現在人前,若不是今晚她在年宴上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此人恐怕會繼續當一個小透明。
接下來要處理皇家醜事,余天寧帶着一衆太醫出去了,但卻分毫不敢離開。
殿門關閉,殿中只餘秦之昂,靜太妃,北傾以及汪姑姑珠嬤嬤和文元,堇色她們也被北傾給打發了出去,這件事,她們做好什麼也不知道。
在這皇宮之中,知道的越少,活得便越久。
“說,是誰的!”
靜太妃沉着臉喝問,哪怕緩和了一會,她依舊十分的激動。
楊寶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寬大的宮裝穿在她的身上抖擻的更爲厲害。
難怪懷孕五個月了,不曾被人發現,原來是託她身上寬大宮裝的福啊。
楊寶林跪在地上不吭聲,一個勁兒的顫抖着。
“珠嬤嬤!”
只見珠嬤嬤上前,啪啪就是兩巴掌,當時楊寶林的臉頰就腫了起來。
北傾目光詭異的看着珠嬤嬤,不知道爲何,就剛纔的那個瞬間,她將眼前的珠嬤嬤與在現代看到的一步很經典的清朝真假格格中的某一位嬤嬤的彪悍重疊。
尤其是打人的那一股子勁兒,簡直就是如出一轍啊。
一聲尖叫,將胡思亂想的北傾喚回了心神,擡眼看過去,頓時嚇了一跳。
只見楊寶林的身下佈滿了鮮血,而楊寶林則倒在地上,目光驚恐,嘴裏吶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靜太妃急忙叫余天寧,就在余天寧爲其診脈時,楊寶林在抽搐了一會後,便睜着眼沒了氣息,而她身下,滿是鮮血,好似將她泡在血中一般。
北傾猛地瞪大眼睛,下一瞬,眼前便是一黑,跟着,耳邊傳來秦之昂溫柔帶着撫慰人心的聲音:“別怕,我在。”
北傾並非是害怕,只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完全沒有任何的準備。
前一刻她還在胡思亂想,下一刻人就大出血,然後呼吸間便沒了氣息,死不瞑目。
她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在她幼年便見過衆多死人,至今她還記得被鮮血染紅的草地,這麼多年,她已經適應了這個時代,對於血和死人,已經有了足夠強大的承受能力去面對和接受。
只是,突然毫無準備的面對如此大的衝擊,一時間十分的驚訝罷了。
余天寧搖了搖頭,放下楊寶林的手腕,轉而轉身稟報道:“啓稟皇上,太妃娘娘,楊寶林已經去了。”
靜太妃點點頭,示意余天寧接着說。
“根據臣的診斷,楊寶林中了一種紫霜的毒,此毒正常人服用並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害,但有孕之人服之便會血流不止,直到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