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華 >第十四章 一個祖宗
    第二天一大早,李夏是被一個嘹亮的大嗓門吵醒的。

    李夏翻了個身,沒睜眼,在船上窩了一個多月,總算能睡到牀上,可一直到半夜,都還覺得牀搖來搖去很不舒服,這會兒總算不搖了,她想多睡一會兒。

    “怎麼笨成這樣要你們有什麼用那個箱子得兩個人擡,唉喲那一箱子都是老爺的筆硯那個是書箱子,書架子還沒擺好,你搬它幹什麼唉喲真氣死我這人怎麼能笨成這樣那個櫃子不能拖不能拖看把櫃子腳磨歪了哎你你叫什麼你那手往哪兒放呢”

    這聲音象鑽頭一樣不停的往李夏耳朵裏鑽,刺的李夏心煩的一陣陣火起,算了,還是起來吧。

    李夏坐起來,看向窗外,窗戶上是新糊的淡青細紗,紗窗外濃綠晃動,象是芭蕉。

    “九姑娘醒了”小丫頭九兒探頭看了眼,“我去端水。”

    李夏怔怔的看着九兒,她不認得她,這是誰看她那樣子,好象跟她很熟捻李夏一言不發,九兒端了水來,李夏自己洗了臉出來,沿着抄手遊廊,穿過道寶瓶門進了正院。

    正院上房門口,堵在正當中,放着張扶手椅,一個錦衣華服的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揮着胳膊,不停的呵罵,正指揮着一衆僕婦下人搬箱籠收拾東西,在老太太的怒罵厲呵下,滿院的人個個腳不連地全程小跑狀態。

    李夏呆呆的看着氣勢如虹的老太太。

    怪不得從回來到現在,她總覺得哪兒不對,是了,她一直沒看到這位姨婆

    這位姨婆是阿爹生母的姐姐,是她把阿爹照顧大的,阿爹敬她如母,是她們家裏說一不二的老太太老祖宗,可是,阿爹判錯案子,她們一家倉皇進京之後,她去哪兒了

    李夏想的頭痛,她實在想不起來她去哪兒了,但能肯定的是:從阿爹壞事後,她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她。

    李夏沿着牆角進了上房,徐太太斜靠在南窗下的榻上,看起來精神好多了,一看到李夏,露出笑容,直起上身招手叫她,“阿夏醒了,昨晚上睡的好不好過來讓阿孃看看。”

    離阿孃最近的六哥忙挪了挪,將最靠近阿孃的位置讓給妹妹,李冬上前替李夏脫了鞋,將她抱上榻。

    “阿孃,你好了沒有你今天氣色真好”李夏仰頭看着阿孃。

    “阿孃好了。”徐太太撫着李夏的頭,愛憐無比,“阿夏,這兩天家裏亂,你別亂跑,要麼跟着姐姐,要麼就到我這兒和六哥一起寫字,聽說我們阿夏最近也喜歡寫字了”

    “嗯,阿孃”李夏話沒說完,就聽到外面老太太本來就不低的聲音猛然往上提了整整一個八度,“站住這是哪兒來的箱子擡過來打開我瞧瞧”

    徐太太撫着李夏的手一僵,臉色泛白,急忙衝自己的陪房洪嬤嬤使了個眼色,洪嬤嬤正站在上房門口斜看着外面動靜,看到徐

    太太的眼色,掀簾出屋,陪笑道:“這箱子裏就裝了幾件舊衣料,是太太親手裝好封起來的,擡到這屋裏來吧。”

    “這箱籠都是我親眼看着一箱箱收拾的,我年紀大了,記性可好得很斷沒有這樣的箱子這麼大一個箱子,得裝多少衣服料子家裏有什麼東西還能有我不知道的就是太太的嫁妝,我也一清二楚好端端的,哪兒冒出來這麼一大箱子衣服料子你說”老太太兇悍無比。

    李夏有些納悶的看着臉色泛白的阿孃,和渾身懼意的姐姐,她們都怕她她已經不記得這位姨婆的事情了。

    這一箱子衣服料子,是上次去江寧府時,大伯孃給的,除了衣料,還有幾方好硯,兩匣子上等徽墨,一匣子湖筆。好象這有別的,阿孃和姐姐爲什麼不敢讓這位老太太知道

    “我去看看。”李冬看着臉色灰白的徐太太,緊咬着嘴脣,強撐着站起來往外走。

    李夏急忙挪了挪,從窗戶縫往外看。

    “老太太,這隻箱子確實是阿孃親手收拾的,我在旁邊看着呢,就擡到屋裏先擡進屋,我和阿孃陪老太太一起看。”李冬塌肩縮頭,低聲下氣,站在氣勢如虹嗓門驚人的老太太面前,彷彿最下等的奴兒。

    李夏心裏一陣刺痛。

    “難道這箱子裏,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老太太雙手叉腰,先噴了李冬一臉口水,再伸手指點在李冬臉上,“去你給我打開敢在我面前弄鬼,我呸,你還嫩點”老太太罵最後一句話時,手指點着屋裏。

    箱子打開,老太太一把捏住李冬削薄的肩膀,將她一把接一把往箱子裏按,“這是幾件舊衣料你瞎了還是你覺得我瞎了你說,你給我說清楚,這是哪兒來的偷的還是搶的我看你再敢跟我扯謊,你說啊你倒是再給我說一聲啊”

    李冬被她連搖帶按,頭髮都散了。

    洪嬤嬤站在旁邊袖手看着,神情淡然,一幅司空見慣的樣子。

    李夏繃着臉,心裏的痛如洪水氾濫,猛回頭看向阿孃,阿孃臉色青白,微微閉着眼,嘴脣在輕輕的抖。

    “去請老爺,把老爺叫過來我活不了了老爺剛升了官,這就要逼死我啊我活不了了我就知道,升了官了,不得了了我不活了”老太太猛一把推開李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李老爺正在簽押房熟悉公務,聽說後宅出事了,急忙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來。

    老太太看到李老爺,眼淚嘩的涌出來,原本的乾嚎,立刻配齊了鼻涕眼淚,由剛纔的兇悍,瞬間悽慘無比。

    “我把你拉扯大吃了多少苦那一家那一家門啊除了你爹,哪有一個好人個個都盼着你死個個都恨不能一把掐死你啊,都不是人啊啊呵呵呵幾十年啊,我睡覺都不敢閤眼,才把你帶大啊呵呵可憐我啊呵呵我不活了我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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