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華 >第四百八零章 順心和糟心
    馮福海瘦了不少,站在靜室門口,見管事引着中年人進來,下意識想迎上去,腳還沒擡起來,又硬生生收住,再急切也不能失了體統。

    離馮福海十來步,中年人緊走幾步,拱手見禮,“小人給將軍請安。”

    “你是來喜”馮福海這一聲來喜,叫的驚喜非常,不是因爲他認出了中年人,而是,眼前的來喜,是在江家老太爺身邊侍候的心腹長隨。

    這事在老太爺手裏,而不是江延世,馮福海一顆心落回去,喜悅涌上來。

    “將軍真是過目不忘。”來喜的恭敬客氣裏,帶着隱隱約約的不自在。

    “進屋說話。”馮福海沒覺察到來喜那份幾乎覺察不到的不自在,熱情的往靜室裏讓來喜,“老太爺身體可好前兒讓人送了幾筐秋刀魚,老太爺最愛喫這個,今年秋刀魚可肥美得很呢。你去廚房看看,”馮福海一腳屋裏,一腳屋外,吩咐管事:“要是有秋刀魚,讓老閃拿出功夫,好好做幾樣出來,給來喜嚐嚐,要是沒有,趕緊打發人去撈。”

    管事答應一聲,一路小跑去廚房。

    來喜跟在馮福海後面,連連拱手道:“將軍不必麻煩,小的傳了我們老太爺幾句話,立刻就得趕回來,老太爺下了死令的,傳了話立刻回去覆命。”

    “屋裏說急也不在這一會兒,進屋進屋。”馮福海心情愉快而興奮,讓着來喜,自己側身先進了屋。

    來喜緊跟後面,進了屋,再次長揖,直起上身,垂着眼皮道:“老太爺說,利家的案子,以及莫壯代千戶陳慶訴剿殺平民案,他都知道了,這兩樁案子,將軍過於狠毒了,謝餘城呈進的密摺裏,喪盡天良四個字,放在將軍身上,一點兒也不過份。”

    來喜垂着頭,話說的清晰而快速,馮福海直直的瞪着來喜,臉上的血色已經褪的一乾二淨。

    “老太爺吩咐:請將軍好好寫一份認罪摺子,整理家資全數上繳之後,請將軍自裁謝罪,以將軍一命,和馮家所有浮財,換得馮家其餘諸人一條生路。老太爺說,請將軍眼光放遠,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頓了頓,來喜飛快的掃了眼一張臉白的沒有血色的馮福海,“老太爺還交待,要快,晚了就來不及了。”

    說完,來喜往後退了一步,再次長揖,“小的告辭。”

    來喜出去的可比進去的快多了,一溜小跑出了馮府大門,上了馬,趕緊往京城疾馳而回。

    來喜出屋,屋裏屏風後,嫁進江家的馮福海大女兒馮大奶奶,和弟弟馮英急步出來。

    馮福海長子馮英奉命,日夜兼程趕往明州,到明州的隔天,馮英姐夫江延錦就和馮大奶奶,連同馮英,啓程北上,日夜兼程到了杭州,江延錦直接北上往京城去,馮大奶奶和馮英則折往江陰府家中。

    “阿爹”馮英衝到馮福海面前,一臉驚恐。

    “這真是老太爺的意思”馮福海看着女兒。

    馮大奶奶看着父親,緊緊抿着嘴,片刻才嗯了一聲,“當初江延世使詭計捅死二爺,老太爺說那人渣是不世之才,不光二爺死就死了,我和大爺,還有三妹妹,也被從京城趕到明州,那時候,三妹妹還不到一週歲,自己嫡親的孫子孫女兒,他都能狠下這樣的心,何況是咱們這樣的姻親”

    馮大奶奶語調中充滿了激憤。

    “那怎麼辦阿爹”馮英話沒說完,眼淚奪眶而出。

    “要是能”馮福海彷彿瞬間老到不能站立,往後跌坐在椅子上,仰望着女兒,嘴脣抖個不停,“保全”

    “阿爹,”馮大奶奶蹲在父親面前,仰頭看着他,“要照他說的,您就是畏罪自殺,還要把家財全數上繳,阿英差使領的早,那場剿匪的功勞薄上,阿英列在最前,他們要是揪着阿英不放,老太爺肯出面護下阿英嗎他要是肯護下阿英,就不會讓阿爹自裁了。

    咱們馮家,沒有了阿爹,沒有了阿英,家財全部交出,阿爹,馮家怎麼辦靠我我遠在明州,在江家要是能說得上話,阿爹何至於”

    馮大奶奶哽咽的幾乎說不下去,“阿爹,到那時候,不是留得青山在,而是,馮家從此斷了根”

    “阿爹,咱們逃吧。”馮英曲膝跪在馮福海面前,聲音低低道,“路上,我和姐姐議過這事逃吧。”

    “要是逃了,你和錦哥兒,還有江家,甚至太子”馮福海一瞬間想了很多,他們一家要是逃了,後頭牽連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阿爹要把馮家滿門人頭,墊在江家,墊在太子腳下,成全他們的榮華富貴,風光無限”馮大奶奶仰着頭,一字一句。

    “阿爹,咱們馮家沒從江家,從太子身上得到過什麼恩惠,這會兒他們卻讓咱們拿馮家滿門獻祭給他們,憑什麼”馮英直視着父親,滿臉不忿。

    “那你”馮福海看着女兒,猶豫了,他不想死,他從來沒想過死。

    “阿爹不用擔心我,我一個婦道人家”馮大奶奶一聲冷笑,“就是不逃,阿爹沒了,馮家煙消雲散,他們一樣會把我送進家廟,倒是咱們馮家遠在海外,他們還要忌憚幾分。”

    馮福

    海深吸了口氣,“好英哥兒,你去挑人,一要忠心耿耿,二要能打能殺。”

    吩咐了兒子,馮福海看向女兒,不等他說話,馮大奶奶利落道:“我讓人聯絡外頭,外頭的事兒,這些年一直都在我們大爺手裏,倒是便當了。”

    “好,要快。你們去吧,來人,請黃參贊。”馮福海眯着眼,目光漸漸狠厲,誰也別想踩着他們馮家人的人頭往上爬

    杭州城魚嘴碼頭旁邊那處除了闊大沒別的長處的宅子裏,胡磐石一隻手託着只茶壺,對着長案上鋪着的兩浙路地形圖,轉着圈兒看。

    海慶連蹦帶跳的衝進來,頭伸進門檻,“老大,出大事兒了”

    胡磐石回頭瞄了眼海慶,“你瞧你這德行,哪家出大事了進來說。”

    “還不知道算哪家的大事。”得了允可,海慶急忙邁過門檻進屋,“霍爺那邊遞過來的信兒,用了十萬緊急的線兒,說是江陰軍那位馮將軍,遞了信給邵大棒子,讓邵大棒子接應他出海。”

    胡磐石呆了一瞬,一口茶噴了海慶一頭一臉,“你說什麼”

    海慶兩隻手一起抹着滿頭滿臉的茶水唾沫,“是邵大棒子”

    “馮將軍馮福海”胡磐石將茶壺扔到長案上,猛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來,“他孃的,真他孃的,這他孃的”

    他這兩天絞盡腦汁,全白絞了。

    海慶怔怔呵呵的看着拍着腿哈哈大笑的胡磐石,呵呵呵呵跟着笑了幾聲,就笑不下去了,湊上去,仔細看着胡磐石,“老大,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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