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見上仙三百年 >兩路
    寧懷衫十分困惑,但他認得這劍氣是天宿的,於是他將困惑問了出來:“天宿……你爲何不直接說話啊?說話不是更方便一些?”

    天宿:“……”

    烏行雪一向知道自己這兩個下屬有多棒槌,但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可以這麼棒槌。

    他先是氣笑了,一轉頭看到蕭復暄的表情,就真的笑了。

    他的瞳仁在潮溼之下顯得極黑,帶上笑時,眸裏的光被眼睫濃長的影子打散成星星點點,那笑便帶了亮色,透着一抹狡黠。

    這抹狡黠在仙都時常有,後來便極少見了,直到從二十五年的鵲都長夢裏醒來,忘乾淨前塵往事,才又會露出來。

    他懶得動,用膝蓋蹭了蕭復暄一下,附和着窗外人低低道:“問你呢,爲何不直接說話?”

    蕭復暄看着他,又吻過來。

    天光透過窗上的雕花投進來,像一道道斜長的線,明暗交錯,他們在斑駁的光裏安靜地吻着。

    明明有氣勁相連,不開口也能傳音。但蕭復暄不,他喜歡在烏行雪張口迴應的時候微微拉開毫釐,在將觸未觸的時候說話。他嗓音裏也透着一點沉沉的啞,問:“還冷麼?”

    烏行雪抿了一下脣,這麼小的動作就能觸碰到另一個人,有點癢也有點磨人。他睜開長長的眼縫說:“蕭復暄……”

    “嗯。”

    “你故意的?”

    “沒有。”

    就是有。

    開口說話是故意,問冷不冷也是故意,明明氣勁就埋在血脈裏,什麼都知道。何止是冷不冷、熱不熱,就連……

    大魔頭閉上眼,平心靜氣岔開注意力。

    他在心裏隨便抓了個人,想:寧懷衫——

    結果這時候天宿又能聽見他的心思了,在接吻的間隙裏低沉道:“你抓着我,想寧懷衫。”

    大魔頭:“……”

    大魔頭:“我沒有。”

    窗外的寧懷衫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冤成了這樣。

    但是天宿埋在血脈裏的氣勁又開始輕觸着四探了。

    沒過片刻,烏行雪剛緩過來的呼吸再次重了起來,他抓着蕭復暄的手指突然收緊,膝蓋在榻上磨了一下道:“你別……”

    蕭復暄氣勁探了一圈,眉心卻蹙了起來:“烏行雪。”

    “……嗯。”

    “爲何還會冷下來?”

    烏行雪攥了他好一會兒才擡眼:“什麼冷?”

    他自己其實尚未覺察。

    或許是餘留的潮熱還在,他腰上甚至還有一層極薄的汗。又或許是他曾經忍受過太多鮮明的寒意和痛楚,這種蟄伏着的、將有未有的冷便感知不到。

    反倒是天宿的氣勁探得仔細,比他要敏銳一些。

    烏行雪自己試着感受了一下——

    發現這種情況下不太適合瞎感受。

    “真的不冷。”他親了親天宿的脣角,道:“起碼這會兒不冷,可能只是一點殘留。你先——”

    他脖頸還有血色,脣間的呼吸還是灼熱的,眼裏還是潮溼的,明明慾念未褪。但他還是對蕭復暄說:“——先把氣勁撤出去。”

    先前迷亂不清也就罷了,這會兒清晰地知道窗外有人,還在同他們說話,那就不一樣了。

    我可擺不來桑煜那套。

    烏行雪心想。

    “桑煜是誰?”蕭復暄問道。

    烏行雪:“……”

    他從脣角親到了下巴,一下一下的,道:“沒誰,雜人。你先把氣勁……撤出去。”

    這魔頭確實是在哄人,但他言語含糊,嗓音甚懶還帶着一點淺淡的鼻音,聽在別人耳裏便不大一樣。

    誰受得住靈王撒嬌呢。

    誰又受得住照夜城主撒嬌呢。

    蕭復暄眉尖還蹙着,似乎並不能接受“寒意只是一點殘留”這種說法。但他被魔頭盯看着,靜默片刻後,還是把氣勁一點點收了回去。

    那一瞬,堂堂天宿竟然顯得有點聽話。

    烏行雪剛直起身,又低頭過去咬了一下蕭復暄的喉。然後立刻彎着眼睛直起身,衝窗外擡了擡下巴,用口型道:“你理一理人。”

    蕭復暄:“……”

    ***

    於是窗外的寧懷衫看見又一道劍氣炸出來:說事。

    寧懷衫:“……”

    行。

    寧懷衫也不問爲何不說話非要炸字了,炸就炸吧,反正也不是他的劍氣。

    他答道:“是這樣,我剛剛探到方儲回來了,正往這邊來。但天宿你的結界封裹了雀不落,我不知道如何讓他進門,總不能一直讓他在外頭呆着。”

    這次不知爲何過了好一會兒都沒音。

    寧懷衫:“?”

    照他平時那個急脾氣,他都想扒着雕花往裏看了,怎麼回得有一搭沒一搭的?這話有什麼問題嗎?沒有啊。

    寧懷衫瞎琢磨了一會兒。

    房裏的人總算有了迴音。

    這回居然不是劍氣炸字了,他家城主的嗓音透過窗櫺傳出來,有些模糊:“方儲?”

    寧懷衫一喜:“城主你醒了?!”

    “城主劫期過得還順嗎?”

    問完他還意猶未盡,想了想城主剛剛那兩個字憂心道:“城主你嗓子怎麼這麼啞?”

    三句話問完,他家城主又不吭氣了。

    沒過片刻,一道符紙落出來。

    寧懷衫連忙接住,就見紙上有淺淡的金色,浮着一個“引”字。

    這回不再是劍氣炸字了,也不是他家城主說話了。天宿的嗓音透過窗櫺傳出來。一如往常還是低低冷冷的,只是同樣帶着一點啞:“引他進來。”

    還好寧懷衫這根棒槌沒問“天宿你嗓子怎麼也啞了”,保住了一張愛叭叭的嘴。

    他眨了眨眼,翻看着天宿的符,一邊咕噥一邊往大門走。剛走兩步,又退回來提醒道:“對了大人……”

    他說完頓了一下,心說奇怪我爲何要叫大人?

    但他也懶得多嘴更正,便繼續道:“咱們雀不落四周可熱鬧了,從昨個到現在,那賭坊花坊酒肆里人就沒斷過,滿滿當當的,都巴巴盯着咱們雀不落呢,看一夜了。”

    他想說咱們是不是也得提防一下,有點心理準備。

    結果就聽天宿道:“哦。”

    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哦”的下文,心說行。

    他也不是真的傻子,房裏那兩個如此淡定,表明城主的劫期應當渡得還算順,起碼不至於受劫期影響而忌憚雀不落外面那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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