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半過去, 他已然擺脫了當年那鬱郁不得志的窘境,轉而成了朝堂上晉升速度僅次於顧覺非的存在,飛揚而顯赫。
陸錦惜馬車到時他背對着那頭, 並未發現。
可緊接着場中便一片的安靜,就連站在他面前的劉進,雙目目光也一下移了過去,有些失神,但轉而又有些複雜。
於是他一下意識到了什麼,回頭看去。
顧覺非親手扶着陸錦惜下車時的情態, 便一下落入了他眼中。只隨意地一搭手, 一擡步,一斂目
筆筆都是詩情畫意。
這兩人間的琴瑟和鳴,根本都不需要多往裏探究一分,便能清楚地爲衆人所知。
那實在是一種合拍又融洽的感覺。
旁人看了, 心裏面多少都有些豔羨。
可方少行看了,卻不是很有滋味兒。
此時此刻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只有當初長順街上,他與劉進藉着城門換防的名義堵了去太師府的路, 而她被永寧長公主從馬車裏拉出來的那一個瞬間
帶着一點茫然,秀美的眉目間則綴着幾分青蓮出水似的柔婉,一下出現在喧鬧嘈雜的大街上。
人往寶馬香車的洪流裏一站, 驚豔得不似凡人。
那時候, 看臉的方少行心裏就產生了一種莫可名狀的綺念。
他向來不是什麼老成持重的人。
所以在永寧長公主拉了她與劉進理論的時候, 他從頭到尾都用一種輕佻又戲謔的眼神看着她。
一面驚訝於她的身份, 一面着迷於她的談吐。
方少行從沒見過這樣好看,又這樣大膽的女人
無疑,在那一段時間裏,這一位昔日的大將軍夫人,自然地成爲了他夢中出沒的常客:有時是在長街上,有時是在將軍府裏
當然,更多的是在軟香錦帳中。
對此方少行並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對。
男人嘛
對某些格外出色的女人有念想,實在太正常不過了,即便它顯得僭越。可若是沒有,那纔是真正的不正常。
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就在他盯上這女人沒多久,甚至還沒來得及下手的時候,她就直接被皇帝賜婚了。
而且還出乎意料地嫁給了顧覺非。
說心裏面不復雜,那是假的,但畢竟已經過去三年半了,再覺得不可思議,也終於還是慢慢接受了。
此時此刻,方少行就看着這夫妻兩人站到一起,又見顧覺非湊在陸錦惜耳旁說了點什麼。
接着陸錦惜點了點頭,便向一旁走去。
一如之前的每一場宮宴,前朝和後宮是分開的。大臣們與皇帝一道宴飲,命婦們則要從另一道門進,與皇后一道。
說來也巧,方少行與劉進站的這位置,恰好比較靠近另一道宮門。所以陸錦惜朝這邊走的時時候,自然要從他前面經過。
三個人都是認識的。
雖然有不少雙眼睛看着,可陸錦惜也不能當做不認識他們,當然就在距離他們最近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劉大人,方大人。”她打了一聲招呼,笑了一聲,“許久未見了。”
劉進還是滿臉的絡腮鬍,依舊是原來那大老粗的模樣,只是此刻面上的神情多少有些尷尬。
雖然陸錦惜改嫁了,可當初畢竟是幫助過他們的,且又爲大將軍養育了子嗣,光看現在薛遲的模樣就知道這孩子教得有多好。
軍中不乏有人罵她水性楊花的。
可這樣的話,劉進罵不出來,因爲他知道陸錦惜是個多好的人,也打心底裏佩服她。
當下只躬身跟陸錦惜還禮,勉強道:“劉進見過夫人。”
方少行卻要自然得多。
他對陸錦惜的想法從來就不怎麼幹淨,更不用說本性天不怕地不怕,頗有一種市井凡俗的混世魔王氣場,更不用說那眼角眉梢眼見着就浮上來的邪肆。
見陸錦惜走過來,他眉梢就挑了一下,放下了抄在懷裏的手臂,懶洋洋的,兩手搭起來既不像拱手也不像抱拳,就道了個禮:“見過夫人,許久未見,夫人光豔照人,一如往昔。”
話音才落,旁邊就有一道目光射了過來。
方少行察覺。
他順着方向往旁邊一看,就瞧見才走到幾名文官那邊的當朝大學士顧覺非朝他遞來了一道微含着警告的眼神。
嘖。
話都還沒說上兩句呢,至於這麼警惕嗎
料想眼下這多人在場,他顧覺非也不至於走過來跟自己翻臉,所以方少行有恃無恐,只側過身子,假作根本沒看見,繼續同陸錦惜說話。
其實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聊的,且眼下的場合也不對,因此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話題。
寒暄了幾句,陸錦惜便繼續往前走去了。
只是這時候另一頭顧覺非那原本春風一般的和煦的面容上,已多了幾分冷意,在偶然瞥向方少行時更有着幾分冰寒的深意。
偏偏方少行不在意,他同劉進先打了一聲招呼,便大搖大擺地揹着手向顧覺非那邊走過去,微微擡着下巴,拖長了聲音喊了一聲:“顧大人”
顧覺非正同內閣學士周棠說話,聽見聲音就停了下來。
那周棠有些年紀,也算是在官場打滾過一些年頭的,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一看兩人這面色,便直接先告退了。
於是原地一下空了幾分,就留下顧覺非與方少行。
對於顧覺非的不爽與警告,方少行好像一無所覺,還站了過來,明知故問道:“顧大人剛纔看我,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我想說什麼,方大人自己心裏該知道。”
這般厚顏無恥的人其實也少見。
顧覺非又不是沒聽見過當初陸錦惜與方少行說話,那話裏的意思,至今想起來還喫味呢
方少行卻“哦”了一聲,與他一道站在這宮門前朝着宮牆高處看去,笑着道:“顧大人這是說笑了,方某一介莽夫,哪裏能猜到這個”
顧覺非冷冷地笑了一聲。
在這件事上,方少行無疑是個厚臉皮。
男人最瞭解男人,誰對陸錦惜是什麼心思,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只是意淫又不犯法,除了生氣還能怎麼着
管天管地,你也管不着旁人的想法。
所以在這時候,顧覺非只強行將心底那硬硌着的感覺壓了下去,轉而問道:“聽說最近那個曾當過薛況軍師的蔡先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