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蔓清回過神,一下咬住了脣。
詭異的沉默在兩人周遭蔓延。
半晌。
江蔓清動了動脣,鼓起勇氣低聲問:“爸還沒回來麼”
依舊沒有迴應。
就在江蔓清以爲他會一直無視自己時,男人比中午更加沙啞的聲音傳入了她耳中
“大雪,航班延誤,今天不一定會回來,讓我們自己解決晚飯。”
語氣淡漠,彷彿面對的真的只是一個陌生人。
江蔓清只覺有股鈍痛自心臟處蔓延開來。
疼。
男人始終沒有看她。
擡眸,她近乎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忽的,腦中後知後覺冒出他的病容。
“不然去外面喫吧。”她脫口而出提議。
迴應她的,是男人未停的動作,彷彿在嘲笑她的提議有多愚蠢。
胸口沉悶的感覺似乎更強烈了,她看着他的背影,承受着他的無視,不自覺的,她向前一步。
“那我幫你吧。”她輕聲說道。
她說着就要走近他身旁。
“出去。”
猝不及防的,極冷漠的兩字夾在着明顯的不耐直擊她心上
腳步微動,身體僵住,一股強烈的酸意倏地涌上江蔓清眼眶,彷彿下一秒就會變成眼淚洶涌而出,她緊緊攥住了垂落在身側的雙手。
油鍋開了。
從她的角度,恰好看到他將清理乾淨的一盤蝦倒了進去。
“呲呲呲”
水滴落,油星濺起。
她分明看到他的手背上被濺到了,但他的側臉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薄脣似乎是緊抿着的。
江蔓清忽的想到,從小到大,她從未見他下過廚。
可看他熟練有條不紊的樣子
他什麼時候學會的
睫毛顫了顫,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江蔓清斂眸,掩去眼底思緒,隨即默不作聲走到了水池前,同樣熟練地清洗起了擺放在盤裏的其他菜。
江聿琛轉身,一眼就看到了她低頭洗菜的模樣。
大約是剛睡醒,她的頭髮披散在肩膀,很柔順,有幾縷調皮的還落在了胸前。
他看不到她的側臉表情。
但,他想,自己或許能想象的到。
想要趕她出去的話不知怎的被堵在了喉嚨口,或許是不舒服所致,又或許是廚房的熱意影響,江聿琛只覺心底涌出了一股難言的躁意。
薄脣抿得更緊了,盯着她看了幾秒,最終,他還是收回了視線。
幾乎是同一時間,江蔓清洗菜的動作一頓。
眼眶似乎更酸了,她眨了眨眼,將那些情緒壓下。
片刻後,她若無其事繼續洗菜。
於是,很長的時間裏,廚房裏除了水流聲以及炒菜聲,再無其他。
從始至終,兩人都沒有任何交流。
於江蔓清而言,氣氛稍顯壓抑。
忙忙碌碌一個多小時,終於,年夜飯完美成功,色香味俱全的菜餚被一一端上餐桌,幾乎將餐桌擺滿,然而喫的人,只是他們兩人而已。
江蔓清主動替他拿了碗筷,之後便沉默入座。
如在廚房一樣,詭異的沉默被兩人帶上了餐桌。
明明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且都是自己愛喫的,可不知怎麼的,江蔓清竟覺得沒有胃口,彷彿生病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生病
猛然間,她後知後覺想到了江聿琛在生病。
心跳,忽的加速,不受控制。
鼓起勇氣,她朝他看去。
果然。
他喫得極少,幾乎沒怎麼動筷,碗裏放着的也不過是一筷子生菜而已。
動了動脣,江蔓清想說什麼,想問問他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給他煮一碗清淡的粥。
可
話到嘴邊,她又想到了他對她的冷漠和不耐煩。
話,被噎住。
江蔓清重新低下了頭。
她更沒有胃口了,哪怕離自己最愛喫的油燜大蝦就在面前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她覺得自己心中有兩個小人吵架,自己則被困在中間,一個說別自討沒趣,他那麼恨她,壓根不會理她的,另一個則很嚴肅地斥責再怎麼樣還是兄妹,關心親人身體狀況是應該的,何況他在不舒服的情況下還做了這麼一大桌子的菜。
你一言我一語,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江蔓清被拉扯得猶豫不決。
一個掀眸,她又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油燜大蝦,下一秒,她腦海中冒出了他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他那個人,明明最適合他的地方是片場
心跳驟然加速繼而變得狂亂,另一隻沒拿筷子的手悄然攥緊,江蔓清擡頭,鼓起勇氣看向對面人:“你”
不想第一個字纔出口,變故突生
燈,滅了
偌大的別墅裏,一時間滿是黑暗,沒有一絲亮光
毫無預警
“啪”
江蔓清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
猛地被驚醒,她慌忙想要撿起,不想太黑看不見,反倒碰倒了碗。
又是清脆一聲。
江蔓清忽然就不敢動了。
她怕黑。
從小就怕。
這個冬天很冷,白天在外面的時候風還很大,隱約間,江蔓清似乎聽到了風吹在窗玻璃上的聲音,在這種環境下,顯得有些格外懾人。
身體一顫,她無意識咬緊了脣。
“沒事。”
忽然,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像是一隻手,將她從黑暗深淵中拉出。
江蔓清一愣。
下意識的,她擡頭看他,明知看不見,可她覺得,她似乎感覺到他在看她。
她想看仔細些。
下一秒,一束光亮亮起。
是手機自帶的手電筒。
這一下,她看到了他,他的確在看她。
心,莫名慌了下。
“我”
“我打電話問問情況。”江聿琛沙啞着聲音,之後朝她點了點頭,這纔拿起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片刻後。
江聿琛結束通話,看向她:“大雪,這一片都停電了,電力公司正在搶修。”
江蔓清動了動脣,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