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嗓門則再度提出質疑:“既然是這般,又怎麼知道他們是明尊教徒?”
捕快笑道:“去前面看吧,他們被緝捕時的證物,都在衙門前堆着呢!”
孫掌櫃聞言拼了命地往那邊擠去,就見開封府衙門前,確實堆了不少箱子,裏面正是衣袍面具,更有一尊一人高大的明王像屹立。
換成之前,孫掌櫃看着雕像的目光會十分崇敬,但此時與那些箱子擺放在一起,卻覺得有股莫名的諷刺感。
四周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也在低聲談論,不時傳來輕笑聲:“今日可開眼了,一羣邪教弟子居然崇拜另一位反賊,齊齊扮成別人的模樣?”
“‘佐命’可是大逆,相比起來,這明尊教又算什麼,和無憂洞的賊子一樣,躲躲藏藏的老鼠罷了,可不羨慕人家麼?”
“真是可笑!”
這裏畢竟是汴京,去大相國寺崇佛的人和在各大道觀信道的百姓很多,明尊這種被朝廷明令取締的信仰並不根深蒂固,出了這等事情,反倒令他們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
而不僅僅是孫掌櫃,還有不少明尊教信徒被吸引過來,怔怔地看着這一幕,呂師囊麾下的卓萬里同樣藏在人羣裏的,驚怒交集地聽着旁人的議論,恨不得撕爛他們的嘴。
但隨着議論和嘲笑聲越來越多,他再想到汴京內傳播消息的速度,臉色已是慘變:“大哥,這次我們怕是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令他安慰的是,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官府的說辭:“這些犯人全都戴着面具,到底是不是邪教徒?”“是啊,你們不會抓了別人冒認吧!”
自從公孫判官一事出了後,衆人對於開封府衙的信任一降再降,懷疑的聲音也是不絕於耳,可等到人羣圍得足夠多了,丁潤走出衙門,先是對着四周抱了抱拳,然後乾脆了當地一揮手:“將他們的面具揭開!”
因爲面具下的一張張臉龐,嘴裏都纏着布帛,但只要是清醒的人,眼神都極爲兇狠,那種一旦恢復自由,馬上會點火焚燒身軀的決絕,絕對不是抓了無辜百姓冒領功勞,而是真的被朝廷明令禁止的邪教中人!
沒錯了!
同樣確定的孫掌櫃雙腿一軟,哆嗦着向後退去,因爲他甚至看到了自己認識的幾個人,其中一位還是收了供奉的上使。
朝廷沒必要爲了污衊明尊教,特意準備這麼多衣服和麪具,那麼看來是真的了,教內的兄弟居然如此崇拜“佐命”,就因爲那位大逆風頭更甚麼……
而他的腦海中渾渾噩噩,似乎還聽到洪亮的聲音遠遠傳來:“……不錯,殺害太學生的兇手,極有可能是明尊教中人扮成的……這些賊人唯恐天下不亂,大夥兒一定要明辨是非……我丁潤身爲開封府判官,也將秉公斷案,將這羣賊人繩之以法!”
“啪啪啪!”
在百姓們的歡聲叫好中,孫掌櫃失魂落魄地回到醫館,一羣夥計們紛紛圍了上來:“掌櫃,怎麼樣了?那些是教內兄弟麼?還是府衙隨便拿些人充數?”
孫掌櫃張了張嘴,慘笑一聲:“那些人是真的,但不是我們的兄弟,他們不配信奉明王!”
夥計們見他臉色蒼白如紙,不敢言語,退到了一旁,就見孫掌櫃怔怔地呆立片刻,突然道:“那些人對明王不忠!明王像在醫館不安全,必須得藏好!藏好!”
說罷,他來到藥櫃前,哆哆嗦嗦地抱起了明王像,然後就聽“啪”的一聲,明王像砸在地上,一條猙獰的裂縫,頓時在那寶相莊嚴的佛面上綻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