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妧不知道趙玄又在玩什麼把戲,不過她得把醜話說在前頭。
這一次,她可不會乖乖地讓人白打了不還手。
高侍衛一拍腦袋,這纔想起來那件事。
可是,王姑娘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啊不想讓他留下來嗎可是六護衛答應得好好的,他還以爲王姑娘很好說話呢。
“你亂想什麼呢”六安就站在他旁邊,看似要爲他解惑。
他這是胡思亂想嗎高侍衛正要反駁,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六護衛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看看我的臉。”六安指着他的臉說。
不至於像王姑娘說的那樣鼻青臉腫,可也有一塊明顯的淤青,一處破口在嘴角,兩處擦傷。除去這些,六護衛想讓他看什麼
誇這張臉長得好看嗎
他又不是什麼大姑娘小媳婦
六安看了高侍衛的反應,忍不住笑出聲來。連王妧也停下腳步看着他。
“我這張臉,是姑娘的。”他恢復了正經莊重的神情,說,“我家姑娘看我被打成這樣,有失體面,我也覺得沒臉再跟隨姑娘了。”
這張嘴
王妧真是聽不下去了。
“怎麼會”高侍衛連忙攔着他的話說,“六護衛身手不凡,我親眼所見。這耍刀弄槍,難免磕碰,誰沒受過傷受傷纔是光彩呢”
他不能爲了留下來而說趙玄打人不對,只能護住了六安的臉面,來換王姑娘高擡貴手了。
還好他腦筋轉得快。
六安還是一臉爲難,一副既想向王妧求情,又不敢看她的樣子。
高侍衛見狀又說:“六護衛六哥,今天要是沒有你,我也沒命活着站在這裏了。要不,你也打我一頓。”
他要是留不下來,就不必留了。這是公子的原話。
而“不必留”的意思,絕對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這怎麼能行”六安順口拒絕了。
可他卻沒拒絕那一聲“六哥”。
高侍衛也知道他的話奏效了,一句句“六哥厲害”、“六哥最好”說個不停,語氣之中還充滿了敬服。
六安被他哄得眉開眼笑,終於說:“好了,我家姑娘早就看不下去了。你可以留下來了,以後就跟着我吧。”
高侍衛回頭一看,剛纔那一撥人果然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王妧帶着張伯和蘇意娘去了書房。
餘下的人去了客廳,兩方人各佔了一邊的椅子,壁壘分明。
沒有人開口說話,好像先說話的那一方就輸了。
然而,誰也沒想到,書房裏竟是另外一副情景。
“她讓你們留在湖州做什麼”王妧手裏拿着蘇意娘交出來的賬簿、重要書信和買賣契約,粗略翻看着。
蘇意娘沒有隱瞞。
靖南王留着如意樓,是爲了安皇上的心。王姍一死,如意樓對皇上和靖南王府都沒有用處了。
這就是如意樓如今的處境,可有可無,不值一提。
他們今天算是趕上了。王妧遇險,他們出現合乎情理。往日避而不見的理由似乎也被淡化了。
“也不是沒有用處。”
王妧挑出一張沒有落款的信箋,
蘇意娘也沒有感到十分意外,只是在心裏印證了王妧是個心細的人。
“周充也要你們,你們可以投靠他的。”王妧輕輕地說。
蘇意娘卻笑了。她是周充的姨母,王妧不可能不知道。
她拒絕了周充的招攬,王妧自然會懷疑。
“因爲我們這些人,都是棄子。”
她是望族田氏的污點,沈平是徵北大將軍的污點,龐翔他們是南沼鱟部的污點
他們也想浮出水面,堂堂正正地活在別人的目光裏。可是有人不容許。
她這個質疑家族陷害她的丈夫的人,田氏一族想除掉她。
沈平這個徵北大將軍的嫡出長子,大將軍爲了繼妻想除掉他。
至於龐翔幾人,冒着巨大風險解除了厭鬼的威脅,在南沼舊部的人眼中卻成了不詳之身。
還有一些只要暴露了身份就必死無疑的人。
他們只能躲在陰影后,苟延殘喘。
直到有一天,一個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姑娘對他們說,他們不用再做棄子了。
可是她卻死了。
她的姐姐代替她站在他們面前。
“我們相信,大小姐不會讓我們再做棄子。”這天下除了王姍,只有一個人能讓他們相信了。
蘇意娘眼裏的憧憬不是假的,她也會爲了王姍守着他們這些人不至於離散。
“我不需要這些。”王妧把手裏的一疊賬冊信箋推了回去。
此言一出,蘇意娘驚得目瞪口呆。
王妧還是不相信他們嗎
“大小姐,我”
蘇意娘剛開開,卻被王妧阻止了。
“你把如意樓打理得很好,阿姍的眼光也很好。”王妧說,“可惜她死了,再也沒有人能把你們庇護在羽翼之下。我做不到,我也不想這麼做。我只想爲她報仇。”
她說到這裏,看了一旁靜默不語的張伯一眼。
“你們能把如意樓經營下去也罷,不能也罷,好自爲之吧。”
王妧已經說完了。
愣愣地接過她親手送出去的事物,蘇意娘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她沒想到今天見面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王妧不要如意樓,如意樓對她來說也是沒有用處的。
怎麼會沒有用處呢
蘇意娘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還以爲你想通了。”張伯幽幽地開口了。他還以爲,只要說動蘇意娘,如意樓的歸附就能順理成章地發生。
誰知道,他還是算少了一步。
真是個任性的孩子。
“我沒有想不通。”王妧說,“道不同不相爲謀。何況,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如意樓也是一身麻煩。我自量沒有餘力解決那些麻煩,憑什麼要求他們幫我呢”
張伯嘆了口氣,轉念一想也就放下了。他笑了笑,站起身來說:“姑娘這麼有自知之明,還算是我教導有方。”
如意樓的事就算作過去了,眼下,他們就專心對付靖南王府的事情。
張伯正要離開,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洪亮的男子嗓音直衝進來。
“王妧,誰說我們是膽小鬼量我們不敢豁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