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低頭看了看自己那空蕩蕩的褲管,笑起來:“死瞎子,他他媽比你還瞎呢。”
瞎子哈哈笑,然後側頭,用那雙黑洞洞的眼窩看着說話的潑皮:“別說話,別攔我,我連一息都不用就能殺了你?我下得去手。”
他說話的時候不笑了,不笑的時候,那張帶着傷疤的臉上,有殺氣。
那潑皮被他這臉上的傷疤和語氣嚇的心裏有些發寒,可此時那麼多人看着,他覺得自己若是被瞎子嚇着了,是丟了臉面。
於是伸手一把掐向瞎子的咽喉:“死瞎子,你是不是找死?”
他掐住了瞎子的脖子,可話也沒法繼續往下說,因爲他脖子裏多了一根鐵筷子。
瞎子把筷子抽出來:“他爲什麼不信?”
瘸子說:“現在他們信了。”
說完兩個人繼續往前,瘸子住着柺杖,瞎子扶着瘸子的肩。
剩下的兩個潑皮看着同伴倒在血泊中抽搐,一時之間嚇得臉色發白,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了。
劉輝煌猛的起身,想起來府丞大人說夜裏做事的話,又強壓着火氣坐了下去。
死了個小混混而已,他纔不在乎。
他擺了擺手示意手下人讓開,來了一個瞎子一個瘸子,到了晚上,不過是多兩具屍體而已。
“死胖子,嚇哭了?”
瞎子抽了抽鼻子,笑:“我聞到眼淚的味道了。”
嚴洗牛怒了:“你們倆滾遠點。”
瘸子搖頭:“瞎子說,你在他那賒的酒錢太多,讓我幫忙來要賬,要到了,分我一半。”
瞎子道:“我說的是分你三成。”
嚴洗牛立刻回頭對雷紅柳說道:“媳婦兒,拿錢,讓他們滾。”
雷紅柳立刻把腰帶上掛着的荷包摘下來,遞給嚴洗牛:“給。”
嚴洗牛要說話,瞎子把腰帶上掛着的酒葫蘆摘下來:“喝完再說?”
嚴洗牛沉默了。
瘸子問:“能不能讓瘸子坐會兒?畢竟瘸子站不住的。”
雷紅柳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讓開位置,瘸子坐下來後笑了笑:“死胖子,你也能這麼抱着我,我不嫌棄,你給爺哭一個,爺給你吹吹眼睛。”
嚴洗牛:“滾!”
瞎子鼻子又抽了抽:“有點心?配酒吧。”
嚴洗牛無奈,只好又搬了小桌和凳子過來,就在門口擺了。
此時過了正午,可太陽還是很曬,雲州城的夏天啊,能把路上的青石板曬的燙屁股。
“嚐嚐?”
瞎子把酒葫蘆遞給嚴洗牛,他看不見,可是他不但耳朵好用,鼻子也好用,誰在什麼位置他都知道。
嚴洗牛狠狠瞪了他一眼,接過酒葫蘆要倒一杯,才拔開酒葫蘆的塞子,他眼神就一亮。
“好酒啊!”
說完這三個字,他迫不及待的把酒倒滿,端着杯子先聞了聞,然後用脣輕輕觸碰,再然後才抿了一口。
“我就說!”
嚴洗牛擡起手指着瞎子:“我就說你他孃的藏了好酒,瘸子還說你不至於那麼小氣,死瘸子,你看是不是我猜對了,你我在瞎子那喝了這麼多年酒,你可喝過這麼好的?!”
瞎子嘆了口氣:“你是真他孃的沒見識啊......不是這酒有多好,而是你們倆每次來我家喝酒,我都摻了水,畢竟你們倆誰他孃的都不給我錢。”
嚴洗牛:“你心都黑透了!”
瘸子笑:“你知道的晚了,我卻早就知道,只是反正白喝酒,你還挑什麼挑?”
嚴洗牛愣了愣:“有道理,反正不給錢。”
瞎子側頭往外看了看,那雙黑洞洞的眼窩,彷彿真的能看到什麼似的。
他說:“今天的太陽是吃了猛藥嗎?這個時辰了,爲什麼還這麼曬?”
嚴洗牛和瘸子往外看,外邊的陽光都刺眼。
所以大街上,那個怕被曬着了,所以舉着一把傘走過來的少年,就顯得合理起來。
嚴洗牛猛的起身,想阻止,可不管他怎麼喊,那少年好像聾了一樣,就那樣緩步走了過來。
這傘真黑啊,還很大,傘下的少年難得的咧開嘴笑了笑,對比之下,牙齒顯得真白。
他說:“你們也來了啊。”
瞎子哼了一聲,沒理會。
瘸子笑着說:“死胖子有沒有和你說過,人這一輩子,得有兩個過命的朋友。”
林葉點頭:“師父說過,還說過你們倆喝酒不要臉,兩個也喝不過他一個。”
他把大傘放在一邊:“我爲長輩們滿酒。”
瘸子看着他那笨拙倒酒的樣子,笑道:“你上次給長輩們倒酒是什麼時候?”
林葉回答:“上次你們喝酒的時候。”
瘸子又問:“上上次呢?”
林葉停頓了一下,再回答。
“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