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葉:“是。”
莊君稽無奈。
林葉道:“我有現在的勢,爲何不能用,偏要憑一個少年的孤勇去挑戰雲州城的江湖霸主?”
他問:“那樣,纔是先生認可的少年英雄嗎?”
不等莊君稽說話,林葉道:“那我不是先生認爲的少年英雄。”
林葉給莊君稽滿了茶:“先生既然來了,不論江湖事,也不論青鳥樓和飛魚堂,先生還是我的病人。”
他把茶遞給莊君稽:“先生若不想治病,我當然也不能強求,不過客人上門,請客人喝杯茶總是應該。”
莊君稽接過茶杯:“多謝。”
林葉道:“山下有一個小村子,村外來了一個喫人的妖魔,有村民被喫掉,於是村子裏的少年要殺了這妖魔。”
“他的手裏有村民給他做的長矛,他的身上有村民給他做的皮甲,他的背上還掛着村民給他的彎弓。”
林葉問莊君稽:“先生覺得,拿了村民的長矛皮甲和彎弓,他背後還有村民搖旗吶喊,這個少年是不是,算不得勇士?”
莊君稽:“他當然是勇士。”
林葉:“那,他背後站着的若不是村民,而是一尊山神呢?”
他問莊君稽:“有山神站在背後的少年,手裏拿着的是山神給的神器,身上穿着山神給的鎧甲,他還是勇士嗎?”
莊君稽沉默,低頭看着手裏的茶杯。
林葉說:“我不是那個少年,我也沒在那個山村,如果非要說我是,那我更不會丟掉山神給的神器,換上村民給我的長矛,讓自己看起來很悲壯,然後吶喊着衝向妖魔。”
莊君稽喝了茶。
他問:“我應該是坐着還是躺着?”
林葉:“躺着好些。”
莊君稽道:“那,需要多少診費?”
林葉:“第一次行醫,不收錢,權當是練手,治好了,先生說謝謝,沒治好,先生說再見。”
莊君稽扶着石桌起身:“我該躺在哪兒?”
林葉指了指石桌:“本該躺我的牀,可我有些潔癖,下次來,我這裏會做個新牀。”
莊君稽嗯了一聲:“新牀很好。”
他說:“還有件事,梨花亭我讓人修好了。”
莊君稽一怔,然後笑起來。
是啊,他的人搞壞的,他讓人修好,確實是他應該。
在距離林葉家大概有三裏左右的地方,是雲州城內最高的一座石塔。
石塔在一座寺廟中,這寺廟的名字就叫做雲州寺,據說有雲州的那天就有這座寺廟了。
雲州一定比大玉王朝還要出現的早,雲州寺比惜聲寺也要出現的早。
但云州再早也比不得歌陵,雲州寺再早也比不得惜聲寺。
有云州寺的那天就有這座石塔了,石塔也有個名字,叫灌雲塔。
穿黑袍的人就站在灌雲塔上,用千里眼看着林葉家那邊。
從他看到莊君稽的馬車到林葉家門口開始,他的表情就有些耐人尋味。
“場面上的人,永遠看不起江湖客。”
黑袍人自言自語。
“在他們眼中,莊君稽這樣的人,大概就是上不得檯面的小角色,和君子永遠也扯不上關係。”
“可是,以前連我也小瞧了這樣從最底層爬起來的江湖客,此時才明白,莊君稽纔是真君子。”
他說完往後看了一眼。
石塔最高層本就不大,光線也不好,暗影處還站着一個黑袍人,不仔細去看都未必能看清。
暗影裏的黑袍人回答:“莊君稽是真君子,那你呢?”
前邊的黑袍人回答:“我永遠都不是君子,我也不是小人,最起碼我做什麼都不違背自己的心。”
暗影裏的黑袍人笑:“你是在諷刺我?”
前邊的黑袍人點頭:“是啊,難道不夠明顯?”
暗影裏的黑袍人道:“那你應該謝謝我,對你實在是足夠寬容。”
前邊的黑袍人也笑:“是啊,我最起碼還活着。”
他回頭,暗影裏的黑袍人已經不見了。
所以他嘆了口氣,再次舉起千里眼看向林葉那邊,人在高處的優勢就在於,院牆擋不住他視線。
他看到了林葉在院子裏給莊君稽推拿,雖然有些斷斷續續,時而動手,時而思考,可並不怯場。
“有模有樣。”
黑袍人嘴角一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