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微微大笑起來,森白的牙齒上是鮮紅的血。
林葉鬆開壓着陳微微雙拳的手,翻過來看了看,在他的掌心正中有很細小的一點黑色,細小到如果不仔細看都會被人忽略。
在這一刻陳微微也許才理解到巨大並不是展現實力的唯一方式,他將本源真氣凝聚成一絲纔會給對手造成致命傷害。
下一息,林葉擡起另一隻手,像是從掌心裏抽出來一根髮絲一樣,就那麼將陳微微的本源真氣抽了出來。
他微微附身,貼在陳微微耳邊輕聲說道:“你的三重蟬,不純。”
然後他直起身子,隨手一甩,那道本源真氣就消散在空氣之中。
林葉往後退了一步,他無需再出手,陳微微體內亂竄的修爲之力像是億萬把細微的刀刃,已經在瘋狂的切割着陳微微的身體。
被破壞的,是陳微微的所有經脈。
“你!”
陳微微睜大了眼睛,滿眼都是難以置信。
“我不殺你。”
林葉語氣平緩的說道:“你自己的修爲之力會在你體內繼續殺你至少十天,但也不會殺死你,你不死,你的三重蟬本源就不會被觸及。”
他的意思是,你可以靠着三重蟬重生,但我不殺你,你又怎麼能重生?
十天!
陳微微在忍受着劇烈痛楚的時候,卻被一句話逼到了絕境。
他自己的修爲之力會再繼續折磨他十天?!
“殺我!”
陳微微一聲嘶吼,血被他噴濺出來。
林葉道:“我不會親手殺你,陳叔也許早就做好了你會死的準備,但他永遠都不會做好是我殺了你的準備。”
“不許提他!”
陳微微怒吼着:“那是我的父親!”
林葉點頭:“是。”
陳微微繼續嘶吼着:“誰也別想奪走他,你不行,誰也不行!那是我的父親!”
林葉的回答還是一個字:“是。”
知道陳微微已經完全沒有力氣繼續嘶吼出來,林葉才說道:“在你幾歲的時候如果你能明白這些,那該多好。”
面容猙獰的陳微微顯然楞了一下。
“我不是什麼聖人也從來不喜歡說教,在那時候我甚至覺得你與陳叔的事與我無關。”
林葉安靜的說着。
“我想着我自己可能是個天生薄涼的人,所以在我剛到雲州知道你故事的時候一點同情都沒有,對你沒有,對陳叔也沒有。”
“對陳叔的感覺變了,那是我到雲州過了一陣子之後的事......如果是那個時候你朝着我嘶吼誰也奪不走你父親,我會對陳叔說一聲恭喜。”
“你我之間的關係,只值得我說這麼多話,不是譏諷你,只是覺得應該說這麼多話。”
林葉伸手抓起陳微微的腰帶,像是拎着一件什麼軟塌塌的東西一樣返回歌陵城。
林葉沒有把陳微微關進大牢,也沒有交給別人去處置。
這裏已經沒有一個人在,空蕩蕩的也就沒有絲毫的威嚴氣勢。
原來修建的再宏大再威嚴的地方,沒有人也將失去一切宏大和威嚴。
林葉把陳微微放在大殿門前,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身離開。
陳微微痛苦至極的爬進大殿之內,他現在唯一的出路其實是.....死。
唯有他死一次,他才能重新站起來,最起碼,不必被他自己的修爲之力再折磨十天。
他艱難的爬,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一樣才爬到那個象徵着掌教身份的寶座旁邊。
他坐過這個寶座,知道寶座的某一處有機關,寶座之內存着一道很強悍的修爲之力,是老掌教的修爲之力。
他觸動機關,那道霸道無匹的修爲之力直接將他轟飛了出去。
唯有死,才能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具破碎的肉身慢慢的開始重現生機,陳微微那張幾乎沒有一處好地方的臉,也在逐漸復原。
在這一刻,陳微微笑了。
他現在虛弱的像是個新生兒一樣,但沒關係,他的實力會在十天之後恢復,而他也將不必遭受十天折磨。
一切,還是可以歸於重啓。
“你是陳微微嗎?”
這個時候,他身邊傳來一道試探的怯懦又或者是小心翼翼的聲音。
陳微微回不了頭,也起不來,他躺在那問:“你是誰?”
有幾個人比說話更爲小心翼翼的靠近過來,圍成一圈彎着腰看着陳微微,陳微微躺在那,看到的是一圈陌生的臉。
陳微微看到他們的時候感覺就是很陌生,看了一會兒後又覺得應該有些熟悉。
這幾個人都是一模一樣的氣質......木訥,憨厚,老實的像是一輩子沒有說過謊話似的。
“你們是誰?”
陳微微虛弱的問。
“你是陳微微嗎?”
其中一個木訥的中年男人又問了一遍,陳微微這纔看清楚他們身上居然穿的是上陽宮的道袍,只是很破舊,補丁套補丁。
“我是陳微微,我是奉玉觀的觀主,你們只要救了我,我將來封你們爲大禮教神官,你們都是我親傳弟子,我會給你們至高無上的......”
“是你殺了我們的座師?”
有人打斷了他的話。
“你們座師?”
陳微微問:“你們座師是誰?”
“你殺了他,卻不記得殺了他,你果然已經不是人了,你是魔。”
“座師說,上陽弟子,天生就該降妖伏魔。”
有人抱起旁邊的一塊條石,那是從臺階上抽出來的條石,朝着陳微微的腦袋,重重的砸了下去。
噗!
瓜一樣,碎裂,噴濺。
“座師說,不管魔是什麼樣子,哪怕是上陽宮裏的人成了魔,上陽弟子都有責任剷除他。”
說着話的木訥弟子,抱起條石,一下,兩下,三下,一直砸。
上陽宮的弟子,就該降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