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提燈驅邪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 道不同
    陽光刺透桃樹枝葉,映出夏可抗堅定臉龐上點點光斑,也遮掩了他眼底一閃即逝的苦澀無奈。

    兩人都深知對方性情,又各有立場根本不可能改變主意。

    空氣驟然沉寂下來,只有旁邊清澈溪水不知疲倦的淌出嘩啦輕響。

    許洛長吸一口氣,端起身前冰冷茶水倒進嘴裏。

    “既然道不同、那便不相爲謀,許洛便以茶代酒,祝夏營主日後在御兵司平步青雲、一帆風順!”

    夏可抗如何聽不懂他話裏諷刺意味,可他卻什麼都沒有反駁,遲疑片刻也舉起手中冷茶倒進嘴裏。

    許洛再沒心情在這裏呆下去,拄起雙柺就往大車走去。

    夏可抗滿臉堅定陡然垮掉,只是定定看着許洛斷然轉身的背影,嘴脣蠕動幾下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

    許洛走了幾步又突兀停下,沒有回頭冷漠出聲。

    “小螺關這次已經了結咱們之間的恩怨,後面夏營主出手也不需要再手下留情。”

    明明話語很是冷漠絕情,可是夏可抗卻明白這是讓他不要再有顧忌,莫名他覺得鼻腔微微有些發酸。

    眼見許洛漸行漸遠,他眼中閃過掙扎神情,騰得站起身來嘶吼出聲。

    “小洛,會死的,就當大哥求你,別再往前走了!”

    許洛身形猛得一頓,可馬上又繼續往前走去。

    “抱歉,我只是腿瘸,不是心瘸!”

    夏可抗痛苦的閉上眼睛,像失去全身力氣般又無力坐回石凳上,下意識呢喃出聲。

    “大哥希望你也一樣,既然立場不同,那就生死莫怨。”

    許洛再沒有停留,徑直靠坐在車轅上朝直道疾行。

    夏可抗重新倒了杯熱茶,可就這麼一直端着好似忘了喝般,一動不動。

    直到那近衛再次滿臉焦急出現在他身邊,可近衛還沒來得及說話,夏可抗便已經揮手阻止。

    他一口將早已冷掉的茶水倒進嘴中,只是再沒了往日的甘甜清潤,滿是苦澀。

    “小螺關的右營精銳絕不能動,後面就是磐石防線膏腴之地,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御後司的最重要的任務便是護這無數百姓安全,拒敵於國境之外。”

    “誰不能死,我也能!”

    ……

    夏可抗嘴裏絮絮叨叨過沒停,像是在叮囑近衛,又像是在說服誰一般,可就是沒說出近衛想聽的那句話。

    好半晌之後,他像是被人扼住喉嚨般突然頓住,然後無力擺手。

    “去吧……”

    近衛眼中露出狂喜神色,迫不及待的取下腰間弩箭朝天發射。

    尖銳鳴叫頓時響徹蒼穹,甚至傳入早已遠離的許洛耳中。

    青牛大車猛得停下,許洛持拐走下來,又任由大車繼續往前,可平日裏一直聽話不參與廝殺的寄奴,卻破天荒的輕飄飄落在許洛身邊。

    還不等許洛開口,寄奴身上黑光大作,衣裙已經變幻成蓮葉戰甲形狀。

    她朝着許洛嬌俏一笑。

    “這次我不走,你若是能活,奴就不會死,若是你死了,那奴走不走又有什麼意義?”

    許洛嘴脣動動定定看着她,愣是沒能說出反駁話語。

    完了,這妮子現在心智就和她的身材一樣,愈發漸長,這以後可不好忽悠了!

    這時兩人身後響起一陣陣悶雷聲,大地開始顫動起來。

    許洛轉身朝來時直道看去,只見無數黑點正在飛速靠近。

    遠遠看去,天地交接處宛如陡然升起一堵會移動的黑色城牆,那種排山倒海、彷彿瞬間能淹沒一切的洶涌氣勢,膽氣略遜者只怕連站都站不穩。

    許洛知道自己自修行以來,最爲艱難的一戰即將來臨。

    這種艱難,並不是說敵人能一擊就誅殺他。

    《魔猿混沌身》修習到現在這個程度,再加上洗身境的疊加,許洛對自己肉身強悍程度早已有了新的認識。

    至少在磐石城,是絕沒有什麼人能夠將他一擊必殺。

    甚至可以說,許洛某種程度上,正是御兵司這種結陣而戰、以衆凌寡戰鬥方式的剋星。

    這一戰打得是雙方的韌性,打得就是誰更頑強,誰能站到最後誰就是最終勝利者。

    許洛也需要一場光明正大的血腥殺戮,來告訴那些躲在磐石城符陣之中的縮頭烏龜。

    他已經真正成長起來,想要殺死他,御兵司到底有沒有做好付出慘痛代價的準備?

    旁邊寄奴是木屬精怪,最受不得這種大軍煞氣衝擊,身軀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的發顫,這是天性上的剋制。

    許洛一把將她扔出直道外,猛得仰天長嘯出聲。

    嘯聲高亢裂雲,竟隱隱有幾分欲與天比高的氣勢。

    這一刻,在這浩蕩鐵血洪流壓制下,許洛只覺得心神裏好像有什麼東西悄然碎裂。

    明明沒有融合魔猿真身,可他身上氣機卻迅速生出變化,有幾分豪邁肆意、幾分桀驁不馴,可更多的卻是渺視一切、睥睨天下的狂傲……

    幾道火紅流光撕裂蒼穹,在遠處一閃即逝,再出現時已經是在許洛上方。

    轟隆隆,千牛弩壓根就沒有落下的意思,還在半空便紛紛爆開。

    無數熾烈白炎如同流星雨一般鋪天蓋地落下,胡亂衝撞的氣機好似無形刀刃般,在許洛身上捲起無數血花。

    濃郁青光在許洛體內若隱若現,黑色利爪在身周劃出道道劃影,將大部分白炎都切得粉碎。

    可這次足足有近十支符文箭爆炸,還是有一些白炎沾到許洛身上,立即發出燒糊焦臭味道。

    即便是現在許洛的肉身強度,竟也有些擋不住這波攻襲。

    還不等許洛喘過氣來,密密麻麻的黑點帶着尖銳嘯聲,在前方洪流上方匯成濃厚烏雲。

    烏雲瞬息間便出現在許洛頭頂,這一刻竟好似天塌下來般。

    許洛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青黑兩色光芒在身體上瑩光閃爍卻又涇渭分明,他整個人瞬間竟然生生拔高一大截,上身衣甲轟然炸開主動迎向天上箭雨。

    咻、咻、轟隆隆……

    尖銳嘯聲還沒來得及落下,便在許洛頭頂處爆開,無數五顏六色光芒將他身周盡數遮掩。

    可在這種洶涌氣機胡亂衝撞中,一聲彷彿來自遠古洪荒的嘶吼,自光芒中響起。

    一尊上黑下青、高大魁梧的古怪人影自光芒中一躍而出。

    正往前急衝的騎陣中響起一聲嘹亮號角。

    一隊隊鐵騎好似水銀泄地般,井井有條展開花瓣陣型,而最中心處卻正是許洛躍出落下的地方。

    氣血煞機自每位鐵騎身上洶涌瀰漫,然後匯聚成濃郁血霧幾乎將整個戰場全部籠罩。

    這一次鐵騎明顯是有備而來,算起來纔是真正的大軍煞陣。

    還沒等許洛身形落下,下方一尊血色巨人突兀拔地而起,狠狠一拳砸向許洛。

    宛如磨盤般大小的拳頭一揚起,便飛速佔據着許洛所有視線。

    撲面而來的純粹、凌厲殺機,讓許洛心神如同墜落深淵。

    可與此同時,他肉身每一處血肉、筋骨,卻又分明在不甘沸騰咆哮。

    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極端感覺,許洛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他張嘴低吼出聲,聲音竟有幾分像魔猿嘶鳴,在他身後一尊巨大凶猿若隱若現。

    待到許洛半分不退的狠狠一拳砸出,身後兇猿第一次露出暢快雀躍神情,竟做出跟許洛一模一樣揮拳動作。

    可此時魔猿不過是才觀想出頭顱,那利爪拳頭僅僅只是一道虛幻氣機。

    魔猿下意識不甘怒吼出聲。

    下一刻巨大頭顱飛速消失,一隻生出尖銳利爪,滿是毫毛的巨大手臂憑空出現在許洛身後,瞬間與他揮出的拳頭重合在一起。

    砰,一大一小兩個極其不成比例的拳頭撞在一起。

    沒有什麼驚天巨響、也沒有什麼氣機衝撞,只有一聲若有若無的輕鳴,卻瞬間蓋過這方天地間一切動靜、聲音,在所有人心底響起。

    衆多兵士心底下意識升起一種顫慄。

    這是一種生靈本性上的壓制,是遇到天敵時的恐慌,一種天地即將崩塌、性命即將流失的無力……

    天地驀地一靜,然後一聲撕裂蒼穹的巨響,在軍陣最中心處響起。

    無邊無際的氣浪席捲一切,無論什麼軍陣鐵騎、什麼弩陣器具,在這種橫掃一切衝擊波之下,都如積木堆砌般,瞬間遠遠拋飛。

    血光、黑芒就好似癡戀情人般糾纏在一起,然後又互相崩開。

    血色巨人重新散開成腥紅血霧,落入下方一片狼藉的騎陣中。

    黑芒凌空拋飛,半途中顯化出許洛渾身噴血的高大身影。

    許洛這會兒就覺得,身體已經徹底變成一個巨大篩子,無數鮮血精氣正迅速從各處竅穴中流失。

    可看着下方被一拳生生打碎的氣血煞陣,哪怕自身如此悽慘,他依舊暢快怪笑出聲。

    明明此刻魔猿意識並沒有主宰戰鬥,可許洛卻猛得狂吼出聲,像個瘋子般生生將身形定在空中。

    密密麻麻的青須深深扎入四周空間,也滋潤着許洛破爛身體。

    “再來!”

    許洛身體像塊巨石般,再次砸向下方還未徹底崩潰的軍陣。

    可這次卻再沒有血色巨人來阻止,還沒等他落地,無數弩箭已經凌空疾射。

    可一陣叮噹脆響之後,許洛還是像只大號刺蝟般重重砸入人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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