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陽看了眼手錶,已經十點二十五了。剛剛助理告訴他,沈佳瑜買的是十點四十五的車票。
這裏離車站並不遠,沈佳瑜不緊不慢地向前走着。
再過一個十字路口就該到了,正巧趕上紅燈,沈佳瑜拿出車票,又再確認了一遍時間。
綠燈亮起,沈佳瑜收好車票,向着馬路對面走去。沈佳瑜走得慢,剛好落在了最後一個,只顧着往前看的她並沒有注意到,一旁呼嘯而來的一輛小轎車。
陸子陽怕被她發現,不敢走得太近,此時離她還有一個路口。
他遠遠望過去,發現那輛車對着紅燈卻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而沈佳瑜對此毫無知覺。
陸子陽心裏一緊,趕忙放開步子疾跑了過去。
“小心”
沈佳瑜只聽身後傳來了一聲大喊,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得向前踉蹌了好幾步,差一點就撲倒在了街頭。
身後則傳來了緊急剎車時車輪摩擦過地面的聲音,緊接着就是肉體與車頭相撞發出的一聲重響。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去,視線有些模糊。
是錯覺嗎
爲什麼她會覺得,那個身影,竟無比眼熟。
“陸子陽”沈佳瑜脫口而出。
陸子陽被車撞飛,重重跌倒在了幾米開外的地上。
鮮紅的血液從他的身下冒出,一點點地向四周蔓延開來,染得整條馬路都是一片猩紅。
司機手忙腳亂地走下了車,一看陸子陽這副模樣,頓時嚇得連路都不會走了,驚慌失措地跪倒在地上,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沈佳瑜遠遠地看着他,眉頭微微皺起,我是在做夢嗎
她輕輕捏了自己一下,痛感從臉上蔓延到了心底。
爲什麼,爲什麼她明明摔的是腳,心卻會那麼痛呢
“不,他一定還沒死”沈佳瑜拿出手機,趕忙撥了個急救電話。
電話的人仔細問清了地址,似乎是聽出了沈佳瑜的情緒不太好,還安慰道,“小姐您別急,也別胡亂移動傷者,萬一不小心傷了內臟就麻煩了。我們會盡快安排急救車過來的,稍安勿躁。”
掛完電話,沈佳瑜還有些恍惚,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半跪倒在陸子陽的身前。
她不敢亂動陸子陽的身體,只是拿手指試探着去感受了一下他的鼻息。
微弱的呼吸從他的鼻尖傳到她的指尖,沈佳瑜微微顫抖了一下,鬆了口氣。
還好,他還活着。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俯看陸子陽,他俊朗的面容依舊冷冰冰的,雙眼緊閉着,烏黑的睫毛掃過狹長的眼睛。她不敢伸手去觸碰他,生怕一不小心影響了他的傷勢,只好把手搭在地面上,血液從她的指間流過。
沈佳瑜輕輕攥了攥手指,原來,陸子陽的血也會這麼炙熱嗎。
她凝視着他,卻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真奇怪。
 不是嗎
可現在,她卻只希望他能快些睜開雙眼,雖然他的眼神總是那麼淡漠、無情,她卻想快一點見到那雙眼睛。
可是醒來之後呢
沈佳瑜不知道,也不願意去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救護車的鳴笛聲終於傳入了她的耳中。四周早已經圍了一大羣人,交警正在奮力地疏散着交通。
沈佳瑜站起身來,不停地對着四周的人說,“麻煩讓一下,麻煩讓一下。”
好不容易纔給救護車騰出了空地,只見一羣白衣的醫生護士們魚貫而出,很快就把陸子陽擡上了擔架。
“愣着做什麼呢”一名醫生回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沈佳瑜。
沈佳瑜這纔回過神來,趕忙小跑着上了救護車。只見醫生們立馬就開始給陸子陽做基礎的急救措施,還給他戴上了氧氣面罩。
那個一貫高高在上,冰冷而貴氣的陸子陽
沈佳瑜第一次見他這樣虛弱,心裏除卻心疼,竟再找不出別的情緒。
“醫生,他還好嗎”沈佳瑜忍不住問道。
醫生搖搖頭,表情有些凝重,“患者傷勢很嚴重,有可能傷到了內臟。但最嚴重的還是頭部。”
“頭部”沈佳瑜微微皺眉,“會有什麼後果嗎”
“輕則腦功能受損,重則”醫生沒再說下去,只是他的眼神卻已經告訴了沈佳瑜答案。
陸子陽可能會死。
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陸子陽也是個凡人,也有可能會死。
她雙手微微發顫,忍不住想去觸碰一下陸子陽,想感受一下他的溫度,卻被醫護人員攔了下來。
“小姐,爲了保證患者的傷勢不加重,請你最好不要亂動。”護士的語氣溫柔而又殘忍。
沈佳瑜收回了手,怔怔地望着躺在病牀上的陸子陽,只覺得自己的心一直在慌亂地跳動着,怎麼也控制不住。
彷彿過了一萬年那麼久,才終於抵達了醫院。
車門一打開,院裏的醫生立即蜂擁上來,一羣人飛快地把陸子陽擡上了推車,向着搶救室趕去。
沈佳瑜正準備緊跟上去,卻在一旁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陸子陽的助理。
對方顯然也看見了她,苦笑了一下,走過來道了聲,“沈小姐好。”
沈佳瑜點點頭,問他,“醫院的事,你都安排好了嗎”
“嗯。已經安排了最好的醫生過來會診。”說着,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沈小姐,陸總對您是真心的,您走後的這一個月,陸總天天熬到三四點才睡得着,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別說了。”沈佳瑜皺着眉打斷了他,“陸子陽現在還在手術檯上,能不能醒來都還不好說,我不想聽這些。”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前後朝着搶救室走了過去。
門口的紅燈亮着,透過窗口隱約能看見帶着口罩埋頭手術的醫生。沈佳瑜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心,心跳彷彿懸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