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諜戰:我在敵營十八年 >第一章 老哥家那小子!
    山裏氣候異常,才住了一天,那些死囚們已經在不斷嚷嚷着難受了。

    “這是什麼天啊,中午陽光一下來,又悶又潮、到了晚上,冷風嗖的你哪哪都難受。”

    四寶子站在樹旁野豬一樣蹭着後背,主要是他癢的地方自己抓不着,只能這麼去蹭。

    許銳鋒也沒好到哪去,他已經很久沒在山裏生活過了,城市滋養的皮膚再回到殘酷的環境下開始斑駁發紅,照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這一波人全得染上皮膚病。

    “爺,你說這幫紅黨怎麼不癢呢?”

    “都是人,他們咋不癢啊!”

    許銳鋒就在昨天晚上還看見老楚給紅黨那些文盲上課的時候有人抓耳撓腮,可撓幾下後人家該上課上課,一羣十幾二十歲的孩子跟着老楚在讀‘人之初、性本善’,不光讀,還寫。

    當然了,他們是沒有筆的,那就乾脆人人做一個簡易的沙盤擺在面前,每人發一根木棍,在沙面上歪歪斜斜的書寫。書寫完畢,用手掌捋平就行,十分便捷。

    除此之外,他們還在學習其他技能,比如清早起牀跑山後,就會拎着春田步槍練習瞄準。

    許銳鋒偶爾碰見來視察訓練的馬軍長,問了一句:“這光連姿勢不給子彈有什麼用?”

    馬軍長也實話實說:“老許,咱窮啊,子彈那東西多金貴,好鋼不得用在刀刃麼?”

    咱。

    馬軍長用了一個平時許銳鋒用起來不怎麼當回事的字。

    可在許銳鋒看來,把子彈給戰士們進行日常訓練,就是把好鋼用在刀刃上,你這不發子彈,戰士們無法熟悉槍械後坐力,真到了戰場上槍能打的準麼?

    在老鴉窩,不光是子彈金貴,藥品、食物、衣服,就沒有不金貴的,四寶子在喫飯時有一塊貼餅子糊了,他直接掰下來扔掉,誰知道一名小戰士衝出去撿起來就往嘴裏塞,四寶子當時就愣住了,問道:“你幹啥!”

    小戰士將貼餅子上的浮土吹掉,塞到嘴裏咀嚼着說道:“你不懂,這是用命換的。”

    “我哥就死在了這次搶軍列的戰鬥中,你們誰不珍惜都行,我不行。”

    那把四寶子給治的,服服帖帖。

    他可是獄霸啊,在北滿監獄帶着枷鎖都能誰不服幹誰的主,可一到了這兒,成啞巴了。人家的管理模式是不跟你急眼,也不跟你喊,個頂個在以身作則,還給你講明原因,四寶子只能規規矩矩站起來給人家鞠個躬,說了聲:“對不住。”然後回過頭滿臉委屈的看着許銳鋒,自此,再沒浪費過哪怕一粒糧食。

    把許銳鋒給樂的,他收服四寶子得施以恩惠,再仗着自己的威名,人家紅黨完全不用,幾句話搞定。

    要是讓老許再說出點在這兒的特點,那便是踏實。

    無論是清早起牀還是晚上睡覺,老鴉窩的人,絕沒有一個惦記你的,你愛誰誰,哪管你是身負重罪的死囚還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白丁,全都是同等待遇。清晨,一碗稀薄的野菜湯算是打發了,中午有時候貼餅子、有時候蒸窩頭,到了晚上,大鍋燉。

    趕上老楚、老馬心情不錯,願意出去打獵,那打回來什麼就用什麼改善伙食,有一回,許銳鋒親眼看見老馬拎回來一隻得有半米長的大肥山耗子,偷偷摸摸去了廚房。晚上再看鍋裏,一整鍋的油星。

    反正許銳鋒是一口沒喫,四寶子和人家搶了個筷子橫飛,邊喫還邊說呢:“今天這兔子是不是太老了,肉味兒和平時不太一樣。”

    那玩意兒能一樣麼!

    打那兒開始,許銳鋒再也不喫廚房裏端出來的肉,除非打獵時他也去。

    “許爺,您什麼時候再和馬軍長去打獵唄?”

    現在老鴉窩的戰士們都盼着許銳鋒出去,他出去,山裏的大獸都跟長了眼似得,準會出現個一兩隻,有一回,老許愣是掏了個野豬窩,兩頭肥豬外加四五隻小崽,讓這羣小子美美吃了好幾天,天天打飽嗝都是豬肉味。

    戰士們都盼着許銳鋒犯饞,他只要饞了,準能弄回點好喫食。

    不過,這兩天的許銳鋒跟來事了似得有點犯懶,天天躺屋裏不愛動彈。

    這樣的情況,源於他和一名小戰士的一次對話。

    當天夜裏,許銳鋒躺牀上說什麼也睡不着的走出了營帳,負責巡邏的小戰士揹着槍主動過來打招呼:“許爺,睡不着啊,要不一塊溜達溜達?”

    許銳鋒看着他露出了笑意,問道:“家哪的?”

    “北滿的,我聽過您,以前啊,就聽說許爺是坐地炮,後來就變了,有說你是英雄的,也有說你是漢奸的,這不,直到您來了我們這兒,才知道許爺是個啥樣的人。”

    老許一愣,他自己都沒弄明白自己是啥人:“我是啥人?”

    小戰士偷笑着打了個鋪墊:“我要說出來了,不帶急眼的啊。”

    “說你的。”

    就這麼着,倆人在月下走動了起來。

    “許爺你啊,典型的東北爺們性格,接受能力慢,在外人眼裏,看起來是一遇到新鮮東西就瞻前顧後,實際上我明白,咱們東北爺們不過是念舊。”

    “我們唸的,不是那個只剩一口氣兒、苟延殘喘的舊王朝,我們唸的是心裏這股不服輸的勁兒。”

    “咱東北爺們就覺着,老子不管是什麼身份、什麼能耐,你外人來了全都沒戲。”

    說話間,小戰士看了一眼許銳鋒:“對不?”

    “你接着說。”那許銳鋒能認麼?就算是每一個字都卡在了老許心坎上,他也不能認。

    “咱東北爺們啊,心裏有着屬於自己的驕傲,講究個請客喫飯你要是沒叫我,那我絕不往桌面上坐,哪怕空着肚子也得說自己喫飽了。你要是好模好樣的提前邀約,沒說的,到酒桌上保證滿臉笑容,把氣氛用小語言給你調節到位,每個人都高高興興的來,滿意的走。即便受點小委屈,回頭一想,人家放下這麼大身段來請自己,這麼點事還過不去麼?去他媽的,就這麼着了。”

    “這就叫伸手不打笑臉人。”

    “江湖上講究什麼?講究個面子,得有裏有面。”

    許銳鋒越聽越覺着這小子鐵定是北滿人,要不怎麼把東北人瞭解的如此透徹?

    “在江湖上混過吧你?”

    這小子腦袋立即搖晃了起來:“沒有。”拖着長音說出這倆字以後,立即把許銳鋒給逗笑:“沒來老鴉窩之前,在北滿惹了點事,打了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當時的確想進綹子來着,結果兩眼一抹黑啊,進了大山哪哪都不認識,連個土匪都找不着。”

    “要不是讓馬軍長給救了,差點凍死在山裏。”

    “許爺,我給您說個可樂的事,馬軍長頭一回見我,聽說我是進山找綹子的,把下巴一樣,硬說自己是朝天峯大當家,還要和我對脈子。我哪會那玩意兒,心心念念覺着自己這回算是個江湖中人了,結果呢?進了老鴉窩直接給我摁學堂裏讓我學寫字了,哈哈哈哈,土匪還帶教寫字的。”

    許銳鋒這嘴角弧度始終揚着,就沒落下來過。

    小戰士繼續說道:“可這文化,咱是越學越心驚啊,咱的孩子打小進的是學堂,學的是之乎者也。再看看日本,人家從小就學物理化學,聽說現在的日本小孩子已經開始練打槍了。怎麼比啊?”

    “一節被落下,節節都跟不上,咋跟人家叫板?”

    “別的不說吧,許爺,您是老江湖了吧?也學的古文吧?你知道啥是馬拉高尼效應不?”

    “馬……拉着啥?”

    “我這麼跟你解釋吧,就是別往開水裏尿尿,要不然,傳宗接代的傢伙事就燙的哪哪都是泡,我可是讓人給禍害過。”

    許銳鋒把眼睛都瞪大了,他真不知道人家說的是什麼,更不知道人爲什麼要往開水裏尿尿。

    “你說咱不學行麼?不攆上行麼?”

    “讓人家落下了就挨欺負啊。”

    許銳鋒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孩子,估摸着,也就二十出頭。

    “困了。”

    老許找個理由就離開了,他算是徹底明白了老鴉窩這些人爲什麼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也要學認字,也要學知識了。

    於是,第二天,老許鑽進了老鴉窩的學堂。

    原本,老楚正在給這羣戰士教新字,可一看見許銳鋒去了,立馬叫停了,開始講起了全新的內容。老許知道,這肯定是衝着自己來,可,有什麼問題麼?

    他給老許講這個世界並不是天圓地方,而是一個球,國外有一個航海家叫哥倫布的通過在海上航行證明了這一點,那就是從一個點出發,歷經磨難後,還是會回到這個點上來,美國那片土地,就是老哥家這小子發現的。

    他還說,颳風的原理是空氣對流,下雨是溼氣上升,和老天爺基本沒什麼關係。

    他還說了一個打破許銳鋒認知的事情,那便是西方的工業革命,講述了一個原本不如咱們的世界,是怎麼讓一臺蒸汽機把他們從滿是泥濘的城堡裏給拽進了城市。

    那一宿給許銳鋒聽的,如癡如醉。

    回去他就睡不着了,這就是破衣嘍嗖的紅黨?

    這便是武器裝備全不如日軍的抗聯?

    平時自己也沒拿他們當回事啊,就覺着這羣人有保家衛國的思想,夠個爺們……

    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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