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諜戰:我在敵營十八年 >第七十二章 臉上的燥熱
    日本人瘋了!

    他們不光封鎖了由憲兵隊至馬迭爾周遭的所有街道,還在逐家逐戶的搜查。

    哐、哐、哐!

    “開門!”

    “開門!”

    “所有人,通通打開房門,配合檢查!”

    叫罵聲,呼喊聲,未曾間斷,偌大的區域這羣日本人真就從白天查到了黑夜,天都黑了,還一個個拎着電棒在逐戶搜索呢。

    此刻。

    嗖!

    一道人影打牆頭飛入小院,在落下的瞬間,牆頭上竟然又蹲了個人,那人也一併跳下,院落內才陷入一片安靜。

    是廚師和老許,這倆人竟然在萬軍從中,愣是打水塔處闖了回來,還沒驚動任何人。

    院內聲音剛剛傳出,四寶子拎着槍就走過來了,一見老許,立即關上了槍械保險,喊了聲:“爺,還沒喫飯呢吧?”

    許銳鋒當即問道:“人呢?”

    四寶子一指:“屋裏。”

    老許都沒再多說一句,轉身進入了房間。

    房間內,昏黃的燈泡閃爍着,炕上,94號、白靈分別坐在炕桌的一側,那個年輕人正對着剛烤熟的地瓜狼吞虎嚥。許銳鋒過去一把就拎起了那人的脖領子,瞪着眼睛:“你們有病啊?”

    “看不出來這是個陷阱!”

    小年輕剛開始的確停了一下,而後繼續咀嚼,根本不拾這茬。

    白靈補充了一句:“這都一天了,給飯就喫、給水就喝,除了一個字不說,喫喝拉撒睡,什麼都不耽誤。”

    許銳鋒看着這個小年輕再問道:“誰讓你們這麼幹的?”

    94號一撇嘴:“算上你問的那句,一共問了48遍了。”

    可許銳鋒下句話,立即讓小年輕瞪起了眼睛:“是不是楊慶昀?”

    那一瞬間,他猛的一下擡起頭,瞪着老許說什麼也不肯挪開目光。

    “不用跟我裝啞巴,我在憲兵隊門口瞧見楊慶昀了,這小子轉身走的時候,決絕的像是順手扔掉了一塊抹布,你們這羣孩子,全都讓人給蒙了。”

    “你放屁!”

    他一張嘴,嘴裏的地瓜沫子亂飛,噴的到處都是。

    “你是不是覺着自己是英雄?覺着自己爲國爲民,這次犧牲意義大了,沒準就能阻止了日本子進軍的腳步?”

    “都是胡扯!”

    “我比你瞭解楊慶昀,因爲我見過他在日本人漫山遍野撲上來時,那雙眼中祈求能活下去的目光,我親眼見過!”

    小年輕一把推開了許銳鋒,在炕上站起來喊道:“你放屁!!!!”

    許銳鋒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用不用再大點聲?或者我門兒打開,讓你到日本子眼皮子底下喊去?”

    他不說話,氣呼呼的一屁股坐在炕蓆上,扭頭問道:“你,你們,到底是誰?”

    “許銳鋒!”

    他的一句話,已經等同於身份驗證,眼前這些人再也不需要自我介紹了,可,老許的話還沒說完。

    “你不用說自己是誰,我也知道。”

    “打南邊來的,對不對?”

    “跟着楊慶昀一塊來的哈爾濱,沒錯吧?”

    “你們上司用楊慶昀的原因,就是因爲他有過敵後作戰經驗,因爲這個楊慶昀是去年打北滿逃出去那夥人當中的一個,曾經的上司尚坤,是跟日本人在奉天戰鬥過的老牌特工。”

    他緊盯着許銳鋒,一字一句的問道:“你真是許銳鋒?”

    “如假包換!”

    當白靈給出了這樣的答覆,換來的卻是這名小夥的暴怒,他蹦着高竄過來,將手裏的地瓜扔掉直接掐下了許銳鋒的脖子:“你個漢奸,我整死你!”

    老許抓住其單臂扛在肩頭,一個轉身——啪!

    直接把人摔在了地上。

    許銳鋒總算找到出氣筒了,這一摔,用上了畢生所學,轉身間使出了喫奶的勁兒,差點沒給這死裏逃生的傢伙摔背過氣去。緊接着,那隻穿着布鞋的腳踩踏在了對方臉上,惡狠狠的說道:“你最好問問楊慶昀,他當初是怎麼逃出北滿的,還我是漢奸,我要是漢奸,尚坤、楊慶昀,包括你們在北滿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誰也逃不出去!”

    “可你在報紙上向日本人投降了!”

    許銳鋒氣的,挪開腳說道:“馬佔三也向日本人投降了,他是不是漢奸?”

    “小兔崽子,就你那點人生閱歷還指責這個指責那個的,你是不是覺着自己可能耐了?那怎麼沒奔着日本人的槍口衝過去呢?怎麼知道按照我們用狙、擊、槍給你指的道跑呢?”

    “唉,小子,你要是真有那個尿,自己拎一把槍跟老子當年在北滿老林子裏一樣,衝着日本人成羣結隊的地方跑啊?我保證一梭子下去就能回本,只要還有命上第二個彈夾,全他媽是賺的,你去不去?”

    啪。

    許銳鋒把肩膀上的槍卸下來扔到了他面前問道:“去不去啊!”

    四寶子冷哼了一聲:“我現在就給你開門。”

    沉默。

    他看着地面上的槍把牙咬的咯嘣嘣直響,卻始終沒能伸出手去。

    下一秒,許銳鋒伸手抓着他的後脊樑將人拽了起來,語氣才稍有緩和道:“我知道你不是慫,敢和日本人玩命的,沒有慫人,我也知道你不想去死是因爲你的命,是一起衝進去那麼多同伴救回來的。”

    “你可怎麼就不想想,你口口聲聲稱之爲漢奸的我,當時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情況?”

    “剛纔我罵你的時候,是不是特別想死?”

    許銳鋒伸手指着自己說道:“我,你嘴裏那個漢奸,曾經在北滿的憲兵隊裏讓人打的連死的力氣都沒有!”

    “小王八羔子,你說老子是屠夫、是劊子手、是殺手、是綠林,我都認,唯獨那兩個字,我不認!”

    “不信,你自己走出這道門試試,只要你能在憲兵隊咬住了牙,什麼都不說,今兒我說的一切,都是放屁。”

    四寶子沒見過許銳鋒這麼失態、白靈也沒見過,在他們眼裏,許銳鋒始終是個話不多,卻渾身本事的人。今天,他們才知道老許身上一直壓抑着的情緒竟然還在北滿,他依然在意着那已經成爲過去的付出。

    那是綠林好漢一輩子的名聲,現而今,已經無法挽回了。

    許銳鋒將眼前這個年輕人重新摁回到了剛纔的位置上,又將那半塊地瓜塞回到他手中說道:“聽個故事吧。”

    那一刻,許銳鋒衝着眼前這個年輕人將自己所有的心路歷程全講了出來,他得找個人說說,得找個人論論,起碼得找個人證明一下自己到底扛了這麼久是不是白扛了。

    當他說到在憲兵隊見着了繡娘,老疙瘩流淚了,哪怕他在極力眨眼想要將淚水負着到睫毛上;當他聽到繡孃的臨終囑託,鼻涕流了下來,那情感宛如不受控制一般。

    他想起了那個夜晚。

    那天,領導帶着他們去平日裏絕對不允許踏足的地方喝酒,兄弟們一個個進去尋歡,等全完事了,領導才說出了關於三木審訊的事。

    他說:“這次,有來無回。”

    他說:“可咱們不去,以後這幫日本子就得騎在咱們脖頸子上拉屎,還他媽拉的是痢疾!”

    他說:“我算頭一個,老子就算是死在憲兵隊裏,也得抓個日本子生生掰下他兩顆牙來,就爲告訴他們中國還有硬骨頭,他們未準喫得下!!”

    在當時的氛圍下,什麼性命,什麼明天,全都不重要了。身爲中國人,身爲中國軍人,能用殘軀去印證一段英雄悲歌,這是多少熱血男兒當兵的榮耀,軍人,求的不就是一個馬革裹屍還麼?

    這些被挑選出來的,沒有任何一人認慫。

    當天夜裏他們抱着槍睡的,睡着以前探討的還是戰術問題,誰在前、誰在後,誰個子高點,誰個子矮點。可誰能想到衝進去以後,老百姓的關注點竟然不在三木有沒有死身上,而是盼望着他們當中能不能有人活着逃出來啊!

    老疙瘩逃出來了,他原本是準備和當初的許銳鋒一樣,死在日本人手裏,和那羣小矮子們以命換命的。

    所以當許銳鋒講出自己這段經歷的時候,他纔會感同身受,才能體會到那種委屈。

    他真想大喊一聲:“老子不慫!”

    “老子已經準備去死了,只是暫時不能而已!”

    問題在於,你去衝誰說?

    戰爭就擺在眼前,日本人就在家裏的門廳,再往裏就要登堂入室了,你還有工夫說誰對誰錯麼?

    老疙瘩一張臉燥熱的難以抑制,他記着好像自己還和那些同伴埋汰過這位東北坐地炮,現在想起來,這許銳鋒得承受了多少無處訴說的委屈。

    許銳鋒把自己的過去說完了,他看着眼前的年輕人說道:“該說的,我說完了。”

    “不該救你,我也救了。”

    “因爲救了你,徹底激怒了日本子,眼下日本人正在大搜索,瞧這樣,應該不把人搜出來不會罷休。”

    “我現在就問你一句,那楊慶昀來東北幹什麼,爲什麼虎了吧唧明明知道憲兵隊內是個陷阱,還讓你們的往裏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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