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繡南枝 >第一百四十八章 納一個妾,殺一個
    “因爲……”蕭沉韞渾身都有些發抖,嗓音微顫,“本王知道你不喜歡那個廢物,你只是爲了利用萬家才和他成婚。本王照樣權柄滔天,你怎麼不選擇本王?”

    夜雨淌過蘇南枝的紅脣、精緻鎖骨,流進起伏的胸脯。

    蕭沉韞墨瞳如冰冷的暗崖,深深凝視那一雙美的驚心動魄的水眸,喉結微動,幾乎是帶着服軟的語氣問她:“怎麼就……就不選擇我呢?”

    “王爺……你別這樣。”蘇南枝錯開那雙深邃且執著的眸子,那雙眼過於認真,認真到她不敢對視。

    “那我該怎樣?”豆大的冰雨砸下,淌過蕭沉韞的劍眉星眸,雨滴從他滾動的喉結處滑落,閃電劃破烏雲層時,將他俊臉照的慘白如紙,天邊驚雷滾滾,聲聲轟隆巨響,蓋住了他低沉的一句:“本王,終究是失控了。”

    那顆在嵩陽就該扼殺的種子,嘗試剋制過、摧毀過,卻終究如草木那般,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感情,真是半點不由人。

    嘗試不喜歡過,可剋制無用、摧毀無效。

    蘇南枝垂眸,無奈地淺淺一笑,將手從蕭沉韞掌中輕輕掙脫開,染着雨水的手玉白溼滑,極爲無力地撫上男人的面龐,溫柔又平靜地緩緩言:

    “戲文中描述的愛情是天雷勾地火,曾以爲這是誇張的描寫措辭,可後來,初見乍歡,久處仍怦然,才知所言不假。”

    “假如我不是蘇南枝,假如我沒有揹負血海深仇,我自然願嫁給心悅之人。”

    話音落下,二人沉默許久,沉默到耳邊只有淅淅瀝瀝的雨滴。

    蘇南枝臉色蒼白地笑了笑:“王爺應該知道,殺我母親幼弟之人,是當今皇后吧?”

    “嗯。”

    “王爺也應該知道,構陷我父親入獄之人,是九王吧?”

    “嗯。”

    “王爺從政多年,應該很清楚,皇帝絕不可能讓掌兵十萬的兵部尚書嫡長女,嫁給權高震主的攝政王。倘若忤逆陛下,蘇家與王爺必會深陷危難。”

    他抽吸口冷氣,語氣沉重:“……嗯。”

    “臣女……”蘇南枝剋制地改了稱謂,這一次不再自稱我,而是臣女,故意點名二人的身份,卻再也難以冷靜了,眉尖難過地微蹙:

    “攝政王您是先皇最疼愛的皇子,深得民心、又深得羣臣擁護,陛下表面與您關係要好,實則早想剷除您。若您毀這樁賜婚,便是以下犯上、抗旨不遵,正好給陛下罰您的由頭。您身居高位,但凡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只有我嫁給萬家,既受萬家庇佑,又能與七王、貴妃爲伍,才能更好地對抗蕭瑜和太子、皇后。這樣對王爺、對我、對蘇家,都很好。”

    說到最後半句話,嗓音已帶了輕微的哽咽。

    蕭沉韞俊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眉頭緊皺成川字,咬牙道:“我不想聽你說其他的。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究竟想不想嫁去萬家?”

    只要你一句不想,他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韙。

    蘇南枝眼圈紅紅的,故作高興道:“……想啊……聽聞萬家富可敵國,待萬琛遠襲爵,我便是侯夫人了!”

    她不敢說不想,她怕蕭沉韞會衝動。

    她怎麼能讓自己,一個微不足道的蘇家嫡女,致使一個勤政爲民、可名垂青史的攝政王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她的仇得她來報,她不想拖蕭沉韞下水。

    蘇南枝鼻尖泛酸:“您應該做回之前的攝政王,居萬萬人之上,殺伐果斷,從不會爲誰迷失理智,永遠明哲保身,就能永遠受萬萬人敬仰。”

    歷史上,攝政王雖權柄滔天,能善始善終的卻極少。

    多的是受皇帝忌憚,而慘死之人。

    蘇南枝輕柔地撫摸他臉頰,眼眶泛起淚光:“我希望你,長命百歲、喜樂安寧。”

    “蘇南枝……”他輕輕地喚她名字,“本王,輸給你了。”

    語氣無可奈何,他仰頭看夜雨簌簌的天空,沉重地嘆息:“本王知道你犟,本王拗不過你,也無法改變你要做的決定——”

    蘇南枝心情複雜地埋頭看地,夜雨在坑窪裏濺起萬千小水珠,她語氣輕快地打斷他:“王爺今夜這樣,不會是喜歡上臣女了吧?”

    蕭沉韞指尖攥緊墨袍,薄脣微顫,咬緊了後槽牙,沉默了好久。

    蘇南枝當即擡頭,快速地自問自答,豁然笑道:“您怎麼可能喜歡臣女呢?臣女心狠手辣、心機深沉,不似別家姑娘仁善賢良,幸好我不嫁給您,否則您納妾納一個妾,我殺一個,如此善妒兇惡,怕是早晚得兩看生厭!”

    “……本王說過不納妾的。”他很認真地糾正。

    “哦,不納妾就不納妾吧,是位好夫君,也不知將來誰有這潑天福氣,能當上攝政王夫人啊……真是令人豔羨。”蘇南枝忽然喋喋不休,指了指瓢潑大雨,“夜色已晚,臣女該回屋就寢了。”

    話罷。

    她笑着繞開蕭沉韞,從大雨裏跑回屋中。

    徒留他一人,身形清瀟孤單地站在大雨裏。

    渾身溼漉漉的蘇南枝,站在廊下昏黃的油燈中,目光穿過屋檐雨簾,再也笑不出來,心像被荊棘刺了那樣疼,目光溫柔至極如仲夏夜風,一寸寸描繪男人的背影輪廓,最終,“咯吱”一聲,輕而緩慢的關上了門。

    她溼衣未褪,失魂落魄地躺進被褥中,如嬰孩般將自己蜷縮成小小一團,這是個極其沒有安全感渴望有人關心保護的姿勢,她捂着密密麻麻生疼的心臟,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就連前世被蕭瑜背叛,心也沒如此酸澀過。

    夜深人靜時,漆黑屋內,天地之間唯剩噼裏啪啦的暴雨聲。

    也不知是怎麼睡過去的,等到第二日,被褥都被她溼衣服打溼了,身上的衣服雖然不再滴水,卻也溼冷至極。

    額頭十分滾燙,連身子也軟綿綿的像灘泥,她虛弱地扶着牀桓穿上鞋時,喊道:“春、春盛——”

    嗓音嘶啞至極,連話都喊不出。

    她感染風寒,高燒失聲了,饒是鐵做的人,在大雨裏淋那麼久也喫不消。

    所以蕭沉韞,還好嗎?

    灰濛濛的清晨,天光未大亮,蘇南枝剛剛打開窗戶,忽地驚出聲:“你——·你、你在雨裏站了一夜?”

    連綿小雨裹挾薄如紗的冷霧,蕭沉韞站在院中央,面白如紙,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最後一眼,看了就走吧。

    蕭沉韞踩過牆桓樹枝,在模糊不清的晨色中離去。

    蘇南枝抓起牆沿處的油紙傘,剛要追出去時,男人已不見蹤影,她撫着微微生疼的心口,後退幾步,視線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逐漸發黑……

    “姑娘、大姑娘!”春盛急急從遠處跑來,“不好了!不好了!”

    “大小姐暈倒了,快來人啊!”

    然而,四周卻無一人走上前來幫忙。

    春盛費盡力氣,纔將渾身溼衣的她攙扶進屋內。

    蘇南枝昏迷不醒、高燒不退地躺在牀榻上,春盛一趟趟地將幹帕子擰溼,爲她退燒。

    屋外響起家丁、丫鬟婆子慌忙的碎步子聲,哐哐噹噹、窸窸窣窣,跑步聲、疾走聲、尖叫聲……

    “啊!!”

    一列列帶刀的錦衣衛,從門外跑進來,合圍住了所有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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