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蔚國之前在港島翻雲覆雨,肆無忌憚,堪稱是人擋殺人,神擋殺神,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早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肯定是觸碰了別人的利益,不過最可怕的是他爲了完成任務,不得不和雷娜攪在了一起。
這事,根本就沒法遮掩,也無從抵賴。
要知道,雷娜可是軍情六處的負責人,立場天然對立,杜蔚國與她合作,算是觸碰到了紅線,同時,也被牢牢的揪住了小尾巴。
所以對於回到四九城之後的遭遇,杜蔚國心中也是早有預期,做足了心理建設的,甚至,他都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至於胡斐在他登陸港島之前,曾經大言不慚的許諾過,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放開手腳,就算把天捅破,也會有人兜底。
嘿,這話誰要相信,那可純粹就是大傻皮了。
杜蔚國自然不會傻成這樣,他純粹是被逼無奈,自從他登上港島,被那個叫飛魚的傢伙出賣之時,其實就已經失去了選擇。
他的方式看似魯莽甚至有些瘋狂,其實已經是唯一的選擇了。
當時的情況已經是刻不容緩,要是按部就班的調查尋找,任務必然失敗,讓白漸成功完成交易,乃至逃出生天。
到時候,恐怕杜蔚國的下場會更慘!
迴歸當下,杜蔚國神態從容,步伐沉穩的跟在羅司長的身後,坐上了一臺黑色的伏爾加轎車,離開了機場。
杜蔚國自從走下飛機,一直到他坐車離開,除了把微縮膠捲給胡斐之外,全程都沒有和他說過哪怕一個字。
事實勝於雄辯,根本無需多言,也無話可說。
杜蔚國在港島,爲了完成這個該死的任務,當真是披肝瀝膽,九死一生,費盡周折之後,面對卻是預料當中的最壞的結果。
就算他的心中對此早有準備,依然難掩濃烈的失望之情,哀莫過於心死,大抵如此。
望着黑夜之中,逐漸遠去的轎車,郭漢鴻眉頭緊鎖,表情陰沉,憂心忡忡的說道:
“老闆,您真的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被帶走啊?杜蔚國今天這反應可是有點嚴重。
杜蔚國這次恐怕是真的寒了心了,我們心裏都明白,他爲了完成這次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到底付出了什麼?
一旦咱們以後再遇見這樣幾乎無解的任務,誰能頂上去?還有,杜蔚國性子剛烈,面對這個待遇,您就不怕他被逼~”
老郭終究還是忍住了,這個“反”字,被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不敢說甚至都不敢想。
像杜蔚國這樣的人物,如果真的在四九城裏被逼得發飆發狂,那畫面實在是太恐怖,隨便想想都是不寒而慄。
絕對天崩地裂!
胡斐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眼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緊緊的抿着嘴,用力的攥着手裏的微縮膠捲,身體略微有點顫抖。
他的情緒也是無比激盪,過了好久,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把微縮膠捲遞給老郭,語氣低沉的命令道:
“老郭,你趕緊聯繫正在待命的專家,馬上鑑定這個膠捲的真僞。”
“是。”
老郭鄭重其事的接過膠捲,貼身收好,隨即就準備轉身離開,不過才轉到一半,他就停下了動作,語氣試探的問了一句:
胡斐臉色鐵青,額頭青筋爆出,異常煩躁的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絮叨:
“郭漢鴻,你特麼費什麼話?馬上執行命令!”
“是!”
胡斐動了真怒,老郭終究沒有繼續勸說,沉悶的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獨自乘車返程的路上,胡斐臉色陰沉的異常可怕,好像都要滴下水了。
之前杜蔚國在離開機場之前,那冰冷的幾乎沒有絲毫溫度的眼神,不斷的浮現在他的腦海當中,讓他如坐鍼氈,渾身戰慄。
他其實心裏比老郭還要焦躁,簡直就是五內俱焚一般。
要知道,胡斐可是杜蔚國的頂頭上司,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另外,胡斐本身也是一個極度護犢子的主,只是坐在他當下的位置上,需要考慮權衡的事情繁多,表現的不夠外放而已。
老郭說得很對,杜蔚國這次在港島,近乎完美的執行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作爲一個資深的隱蔽戰線工作者,胡斐用腳後跟都能想到,他當時的處境到底會有多麼艱難。
杜蔚國完成了如此艱鉅的任務,不僅沒有收穫任何嘉獎和榮譽,卻換來一個身陷囹圄的下場。
作爲他的上官,這種巨大的無力感,煎熬得胡斐幾乎都要發瘋了。
本來杜蔚國之前在港島的所作所爲,都已經被定性成了虎膽英雄,揚威吐氣。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最近換季,天氣突然變得炎熱起來,老領導舊傷發作,每況愈下,在保健局的強勢干預下,不得不住院療養。
還有就是之前曾經力挺杜蔚國,賜下免死金牌的那位老人,最近剛好也出國訪問去了。
於是,局勢纔會急轉直下,演變成了如今這個尷尬的局面,真是時也命也啊!
胡斐心裏非常清楚,杜蔚國此刻心裏肯定是萬分委屈,甚至已經離心離德。
可是他卻無能爲力,在袞袞大勢面前,他胡斐也不過就是一隻大號的螻蟻而已,甚至連螳臂當車的能力都沒有,只能隨波浮沉。
時光荏苒,夏去秋來,曾經一片青翠,知了嘈鬧的四九城,如今已是樹葉凋零,萬物蕭索。
某天清晨,杜蔚國腳步沉沉,神色陰冷,從一處隱祕僻靜的宅院當中走了出來。
杜蔚國先是擡頭看了一眼高遠的天空,隨即長長的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濁氣,喃喃自語:
“丫的,幸好,老子總算是忍住了~”
杜蔚國此時的形象很是狼狽,頭髮散亂油膩,都已經披到了肩膀,遮住了鼻眼。
這造型,跟特麼後世那個風靡一時的古惑仔陳浩南差不多。
臉龐瘦削,鬍子拉碴,彷彿蒼老了許多,眼神也是唏噓幽遠,再也不復之前的明亮銳利。
用洋氣一點的話說,他的眼睛裏已經沒有光了!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半舊中山裝,一雙質樸的黃膠鞋,身無長物,也沒人過來接應,淒涼且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