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凰啼山河 >第九十四章 深山詭事
    一場彌天大火將羣山四周的溫度升至最高,宋與洲的嘶喊聲被淹沒在勝天火光中,嗓音越來越啞,直至完全失聲。

    他跪在滾滾濃煙中,被薰得張不開眼,只能迷濛着雙眼去尋覓那道身影。

    臨行前他才答應過蕭晏要萬事先保全那個人,可如今纔不到一日,自己就食言了。

    楊崢強拉起他,乾燥無比的喉嚨艱難開口:

    “宋大人……先去洗洗吧,咱們留幾人在這裏等火勢滅了再去找趙女官,不要耽誤了正事……”

    宋與洲兩手插進土中,剌手的沙礫被他緊握在手中,身子僵硬着被人拽到溪邊。

    沙礫隨着他的步伐散落一地,溪水照映出他狼狽的面孔。

    捧起一汪清水,雙手卻怎麼都兜不住。

    他慢慢俯身下去,讓徹骨的寒水帶過臉上的溼意。

    浸入水中的那一瞬間,鼻尖被窒息籠罩,雙耳也開始變得空靈。

    腦中盡是自己與葉芷綰接觸過的種種……

    -

    突然,兩聲激動的高呼傳入宋與洲的耳中。

    “趙女官!”

    “快看!是趙女官下來了!”

    他猛地擡起頭連身子都沒站直就向後方跑去。

    只見葉芷綰全身衣物都被燒得破爛不堪,帶着零星火點。

    露出的手臂肌膚上有黑灰還有血道,頭上綰起的利落髮髻也垂到了肩側,額前凌亂的碎髮都被燒成玉米鬚樣。

    面上圍着一個打溼過的碎布,眼周額頭邊盡是髒灰與磕碰劃痕。

    她手上拿着一個水囊,一個猛子扎進溪水裏,撤下面布暢快的呼吸着。

    宋與洲愣了愣,大步走過去,話說不完整:

    “你……你沒……”

    葉芷綰用水抹着身上髒灰,氣息還未喘平,道出一句狂言:

    “我沒事,天生命硬。”

    這是她在南靖兩次死裏逃生總結出來的一個安慰自己的說法。

    只是現在這個情況下,這麼說好像和衆人的關心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反差。

    她清洗好走上岸邊,面向所有人,道出剛纔經過:

    “我剛纔將宋大人……呃,推下來之後扯了一塊衣布蒙到臉上,再用隨行的水囊不間斷的向面巾上撲水,然後屏緊呼吸護住頭一路滾下來就無事了。”

    “至於我爲什麼下來比你們晚這麼久,是因爲我滾下來的時候看不清路,撞到一塊石頭上了,不過還好,水囊裏的水還算夠用,我活動起來也還算靈敏,總之一口氣就下來了。”

    事情經過確實如此,她最後的想法只有扯麪巾,攥緊水囊撲水。

    在烈火濃煙中藉着山勢高速下滾,也剛好可以以摩擦力抑制身上的火苗竄起。

    其實倘若不是自己倒黴撞上山石,應該早就下來了,何至於全身都沒件完整的衣裳。

    她摸了摸腰間匕首還在,又將長劍握在手中低頭一笑,如果剛纔撞上山石沒有用這長劍作爲支點繼續下滾,她還不知道要耗時多久呢。

    事情交代完畢,衆人臉上皆是劫後餘生的欣喜,葉芷綰觀望着一行人,目光瞥到最後眉上一緊:

    “那位將士是不是受傷了?”

    楊崢幾步行至她跟前,行了個軍禮:“秉趙女官,他被蛇咬了。”

    葉芷綰忙走去最後,查看了一下那人的傷勢,回頭吩咐:

    “這裏的黑煙雲州那邊肯定能看到,七皇子定會命人過來查看,這樣,留一人在此照顧他,我們稍作休息後繼續上路!”

    “是!”

    所有人齊聲應答,聲音迴盪在山谷中,高漲有力。

    -

    蕭晏最終還是跟着一行官兵上了路,黑煙在他趕到前就已經有了消散之意,但他還是不敢停歇,日夜趕路不到一日就到了事發之處。

    因爲有着山谷溝壑間的溪流隔斷,火勢只波及了這一座山。

    此時整座山上沒了青蔥翠綠,剩下的只有光禿禿的黑煙黃土,孤寂荒蕪,寸草不生。

    他發顫的聲音傳遍荒山:

    “趙芷綰!趙芷綰!”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無盡的寂靜。

    他不甘心的爬上山峯最高處,紅着眼睛四處張望,乞求視線中可以出現些有生氣的東西。

    終於,他發現了山腳下的兩個身影……

    -

    葉芷綰重新上路時,將士們主動用自己的碎衣殘布給她拼接了一件歪七八扭的外袍。

    雖袖子不是袖子,領口不是領口的,她穿着卻很欣慰。

    再加上離終點越來越近,氣候沒有像在北韓時那麼寒冷了,衆人的心意成了最舒適的將衣。

    她在接下來的路途中挨個認清了每人。

    此行加上她和宋與洲共有三十二人,除去兩人還有三十人,

    有五人是楊崢麾下的雲州守城軍,其餘二十三人都是北韓軍營玄策軍中的任職將士。

    葉芷綰有意無意的打探了一下長衛軍全部犧牲的青山一戰,可惜得到的答案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都差不多,也就不再相問。

    但因爲有着毒蛇事發在前,這一日的路途將士們都有些不敢闔眼過久,全都在強撐着身子。

    起初大家還能有說有笑的過去,到了後面只變成悶頭趕路。

    葉芷綰在大概還有半日路程時,強行讓大家進了一個隱蔽的山洞休息。

    也可能是因爲他們共同經歷過了一次困境,讓所有人對葉芷綰都多了一層相惜之情。

    他們主動檢查了一遍周圍環境,又讓葉芷綰歇在了山洞最裏處,並請命輪番守衛。

    葉芷綰拗不過衆人熱情,便慢慢放下了心思倒頭睡去。

    人在疲憊時很容易多夢,她幾乎是把從將軍府事發一直到現在翻山採藥的事情都夢了一遍,以至於在她睜眼醒來時,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夢,還是閉着眼休息將所有的事都回味了一遍。

    這一覺從正午睡到了傍晚,葉芷綰繞過還在休憩的將士出了山洞。

    正輪到宋與洲在外守着,他見後方有動靜傳來,側身給她讓了一個位置。

    “不再休息一會了?”他問。

    葉芷綰坐下搖頭,“以前我還挺能睡的,現在不知怎麼,只要不困就有精神。”

    宋與洲望着她重新隨便綰起的髮髻出了會神,由心生出一句感慨:

    “你還真是跟我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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