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凰啼山河 >第二百四十章 因果
    耶朔輕咳兩聲,卻還是生硬道:“我父王說他不便出席南靖,您若是在這裏待得無聊了,可以隨我回沙漠,沙漠永遠是葉家的後盾。”

    話說至此,葉謹言覺得自己身爲這當中最長的該有個表示,她輕啓脣峯,“當年......”

    “當年您懂什麼。”

    耶朔這次打斷的很利落,只是這氛圍又被他搞成了古古怪怪的樣子。好像那個能言善辯,酷愛與人爭吵的他靈魂出竅了。

    空氣安靜少傾,他的靈魂逐漸歸竅,“其實我父王並非一直介懷於心,只是後來身居國王之位,許多事情身不由己,才遲遲沒有傳信抱平安。

    “本想料理好耶曼和我的婚姻大事後再尋個時間聯繫家人,沒想到——”

    後面的話他打住了。

    今日葉家沉冤得雪,該向前看。

    幾人心照不宣的沒再提那些沉重的話題,耶朔和耶曼拜完先祖後葉謹言帶着二人去府中轉了轉,順道找出一把自己年輕時用過的弓箭補給耶朔作爲見面禮。

    葉芷綰和葉昭行則去了城西的一所大宅子門前。

    “那個可是檀木書架,注意着點別給我摔了!”

    遙見那個在御前憤慨激昂的教書先生在院子裏指揮着僕人添置新物,調兵遣將的派頭好不威風。

    葉芷綰想起將癡傻的他押至此地拿刀逼他醒悟的場景,“清醒之後的他跟從前相比真是天壤之別。”

    葉昭行真切的照看過他幾月,對此表示再認同不過,“這樣一個人能被嚇傻,真也是奇了怪了。”

    葉芷綰輕輕一笑,“畢竟除了一張巧嘴外沒別的本事,見到要命的傢伙還是沒有底氣。”

    說話間,兩人將他叫到門口。

    手起刀落,教書先生一字未出,便死在了他心愛的大宅子門口。

    什麼家中八旬老母,受人脅迫,不得已而爲之。全是他騙人的把戲。

    葉芷綰回南靖的第一件事就是暗查他的家中情況,他那家中老母早就死於鄉下。

    後來中舉不成,便憑着花言巧語又會仿寫字跡的本事,流連於那些想巴結京城權貴的人身邊,以高價售賣自己仿寫的書法大家僞跡。

    有次被人發現讓人抄了家才安生下來,又不知怎麼混進了學堂。

    這一來二去,他那一手字反倒令一些權貴邊緣得知。由此,便有了趙啓找上門讓他僞造罪證的事情。

    所以端王所付銀兩並沒有被趙啓私吞,而是這小子受刺激清醒後看見一把匕首橫在頸前,急中生智想出了一招苦情計。

    葉芷綰識破伎倆沒有揭穿,乾脆將計就計攜他上御前作證之後再殺。順便再給端王扣一個虐待老者的帽子,何樂爲不爲呢。

    “把這些銀子分給長衛軍的遺孤吧。”

    葉家兩人現場收了宅子裏嚇傻的僕人,將此事交代完後在去寒山寺的岔口停住了腳步。

    去年逃出南靖後,端王府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囂張跋扈的小王爺下葬,端王妃在王府門口爲其下跪贖罪,卻被端王當街斥口大罵。

    二是兩月後年逾半百的端王迎娶小妾延續姜家香火,端王妃留下一紙和離書去了寒山寺削髮爲尼。

    葉芷綰本着試一試的心態去找她,也思量過許多懇求的措辭,卻不想端王妃在見到她的那一面便知她來意,一言未出就應了她。

    細細想來,端王妃和慶寧有相似之處也有不相似之處。

    慶寧是清醒的明白葉家冤屈,她想要伸張正義卻又顧慮萬千。以至折磨得自己良心難安,非要有人逼她一把才能做出決定。

    而端王妃則是糊塗一生,嫁入夫家便老老實實的恪守婦道相夫教子。夫君無論做什麼她都不去問也不敢問,只知一味的順從。

    直到夫家惡貫滿盈,兒子亡於眼前才幡然醒悟,回看過去種種方知枕邊人深不可測。

    她們一人是清醒着痛苦,一人是痛苦到極致才清醒。

    總歸來說,會清醒都是因爲心底有一份善念。

    葉芷綰轉身向將軍府的方向走,“回家吧。”

    端王妃曾告訴過她,“一切諸果,皆從因起。世上一切都逃不過一個因果,姜岱所做惡事爲因,若林意外死於你手便是他種下的果,而我前去作證亦是需要償還的果。若你還不解恨,可親手取我性命。”

    葉芷綰恨意最濃時確實也曾想過屠盡姜李兩家上下,包括曾經相識之人,只覺他們或多或少清楚內幕卻選擇摒棄公道,包庇縱容。

    可事至如今,將軍府冤情洗去,她也一下釋然許多,放下許多。

    以怨報怨,以惡治惡只會生出更多糾纏不清的因果,每場仇恨背後牽連的是更多無辜之人。

    如此不斷膠葛,祖父他們的在天之靈也一定不願看到。

    她回頭看了一眼寒山寺,在心中默唸:多謝。

    回去路上,廢黜太子的旨意傳遍京城。

    她購置了不少大紅燈籠和爆竹,宴請百官。不想已有不少文臣武將比她遞出去的請柬還要早到一步。

    滿院已被清理乾淨,百官聚齊,結爲一心,斥責姜家所爲,恭賀將軍府重見天日。

    將軍府從沒像這般熱鬧過,葉芷綰多飲了幾杯,吩咐下人將爆竹連放三天,宴席亦是延續三日,附近百姓均可參與。

    到了最後一日,她又聯合百官上奏,只問姜太后的交代何在?

    這也許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舉國上下逼着太后自戕的場面。

    永嘉帝縱是在那日葉芷綰離去之後紆尊降貴爲掉包慶寧一事向百官低頭,也保不住他的母后。

    戰事失敗可以養精蓄銳從頭再來,可一國太后陷害本國七萬將士及鎮國將軍卻是絕無原諒的可能。

    “是要將哀家千刀萬剮死上七萬次,他們才能作罷嗎!”

    姜太后經過三日調息,底氣明顯足了起來。

    永嘉帝垂首坐於一旁,嗓音悶沉,“當初端王設計掉包慶寧的那次攻城戰敗導致大靖元氣大傷,兒臣爲了給奕兒和他挽尊,不得已在衆臣面前撒謊。現在那塊遮羞布被扯下來,兒臣也是無顏面對百官。”

    “你是皇帝,爲何要懼他們?”

    “怎能不懼,放眼朝中哪個文臣諫官不能上奏摺子指責兒臣一通,哪個武將的兵權又真的是在兒臣的掌控當中。”

    一語雙關,被他用到極致。

    姜太后忽眯起眼眸,“皇帝是指葉家的長衛軍還是指端王的羽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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