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揚名四海 >第五十二章 談兵論道
    秦揚離開天心的房間,在關上房門前停滯了一會。

    那些之前若有若無的精純之氣就在附近,看來保護天心的高手們也沒閒着,全都跟到了漢陰。

    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人數不下二十。當然,若是真的打起來,秦揚以爲對方還不是他的對手。不過這些高手潛伏在暗中,勝在一個出其不意。就算是他,也只能隱約感覺到,卻找不出位置在哪裏。

    百無聊賴,秦揚來到樓下,問客棧掌櫃:“可不可以讓後廚做上兩碗小米稀粥?”

    那掌櫃暼了秦揚一眼,說:“客官,實在不好意思,我家店裏住的客人沒幾個會喫小米稀粥。”

    他算聽明白,原來是被這掌櫃暗着鄙視了。一般都是窮苦百姓才喫粟谷,有些身份的人都愛精麥細面。

    不過他自然不會跟這狗眼看人低的掌櫃一般見識,便獨自走出客棧。

    隨意轉了轉,找到街邊一戶人家,見房裏點着燈,便敲了敲門。

    不一會,門被打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面色遲疑地看着秦揚。

    “小夥子,你找誰啊?”

    秦揚抱拳一拜:“老人家,我住在旁邊的廣軒樓。同行夥伴胃患寒疾,此次叨擾,是想問問您家中可有粟米。若是有,還請勞煩幫忙煮上兩碗粥——這是酬報。”

    說罷,秦揚拿出些碎銀。

    這時,一箇中年婦人走了過來,滿臉堆笑,顯然是聽到了剛纔秦揚和老婆婆的對話。

    “這位官人快快請進,我來爲您煮粥。”

    秦揚將碎銀給了婦人,便進屋坐下。屋子裏看起來比較簡陋,進來之後發現男主人並不在家。

    藉着燭光,秦揚看到角落裏堆着幾個粗布麻袋,袋旁散着一些精面,便問:“想不到漢陰城中的百姓家中如此殷實,竟然可以在年關之前還餘有精糧。”

    那老婆婆似乎聽力不佳,並沒有答話。婦人一邊忙着生火煮粥,一邊回答:“官人說的極是,我們是生在好地方了,您且看——”

    秦揚隨即望去,這家廚房裏竟然掛着十多條臘肉。他不由走上前,仔細瞧了瞧,隨後點了點頭。

    “真是一幅太平盛世之景啊。”

    等婦人做好了粥,秦揚又拿出塊碎銀:“夫人,您可否賣我條臘肉?”

    “這……”

    那婦人遲疑了一下,說:“恐怕不行……這些肉還需等家夫回來才能喫,否則他定然責罵——”

    不等秦揚回答,那老婆婆突然哭了起來:“我的兒……我的兒……都三年沒見到了……”

    婦人趕緊跑過去,拍了拍老太太,低聲說:“娘,你瞎說什麼?”

    隨後轉過頭,對秦揚說:“家母上了年紀,偶爾胡言亂語,請官人莫要見怪。”

    秦揚笑了笑,收起銀子,對夫人道謝,隨後端着兩碗粥離開。

    他快步走回客棧,還好粥還溫熱,隨後上樓送到天心房裏。

    天心看着他頭髮還沾着雪花,問:“你這是從哪裏弄來的?”

    秦揚笑道:“粟米養胃,可惜客棧裏沒有,我就出去找了戶人家買了兩碗。”

    天心眼前一亮:“是不是也打聽了些東西?”

    秦揚點了點頭,推過來一碗:“我們邊喝粥邊說。”

    隨後,秦揚將剛纔所見所聞轉述給天心。

    天心一邊喝粥,一邊思索。等秦揚講完,他不由問道:“除了最後那老太太哭訴之事,其他也並無不合理之處。不過你爲何要買他家的臘肉,那東西也能養胃?”

    秦揚搖了搖頭:“我只是突然有此想法,隨意而爲罷了。明天我們再去別人家看看。”

    天心點了點頭:“倘若漢陰一帶家家如此,那盧思遠這一功,我必會替他記下。”

    不一會,兩人便把粥喝光。天心不由感嘆:“往日裏,我晚間都不敢多喫,生怕夜間無法入睡。今日甚是舒爽,竟然覺得不夠,還想再喫一些。”

    秦揚否定道:“不可。您這才恢復了些,還需繼續調養。胃疾不是一朝一夕能恢復的,倘若您又不注意,無異於一曝十寒。”

    “哼,我只是說說而已。來——”

    天心站起身,走到牀邊:“你……再給我好好按按。”

    秦揚嘿嘿一笑。他自然希望天心有求於他,反正晚來無事,能和天心處好關係,對他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事。

    怎料天心似乎猜透了他的想法,脫下鞋襪後,冷冷地說:“你莫要以爲這樣就可以討好我。你誇下海口在前,如今只是兌現諾言,我不欠你半分。”

    “在下懂得。不過您稍等一下——”

    秦揚火爐拉到牀邊,隨後轉身出去。

    天心蓋上被子躺好,不知道他準備做什麼。

    過了一會,秦揚端着個木盆進來,裏面盛着熱水。

    天心見狀,突然不爽:“你是不是嫌我腳髒?”

    “哪有?”

    秦揚愣了一下,隨後放下木盆:“我要是嫌棄您,白天干嘛還放在胸口捂啊?熱水泡腳對驅寒養身,長期堅持絕對長壽。”

    天心這才坐起來,將腳尖輕輕點在水上,猛地一縮——

    “大膽?你想燙死我?”

    秦揚蹲下身,頭也不擡:“大人,你莫要怪罪,我是爲了你好。如您之前喜歡的方式,咱們用結果說話。”

    不等天心迴應,秦揚一把將他的雙腳按在盆裏——

    “哎哎哎哎哎——”

    天心發出一連串的叫聲,能感受到他想極力的掙脫,可秦揚並不鬆手。天心揚起手臂,想要打他,可他躲也不躲。

    過了開始那幾息的痛勁,天心連着深吸幾口氣,掙扎之力減弱,逐漸適應。

    “呼……”

    天心長舒一口氣,秦揚也鬆開手,將水抖掉,隨後站起身。

    “請大人責罰。”

    天心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嗔責道:“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就算做對了事,可方法極其忤逆,若是罰你,也不冤枉。”

    秦揚苦笑道:“在下要是不忤逆着來,您哪裏肯嘗試?”

    天心不再跟他爭論,拍了拍牀邊:“坐下。”

    秦揚見天心並沒有真的動怒,便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

    天心繼續泡着腳,忽然問:“你之前見過晉國的飛鷹騎和天狼騎。以你之見,比起我大秦的金鵬衛,如何?”

    秦揚略加思考,回答:“飛鷹騎善於千里奔襲,天狼騎善於防守城池。秦國的金鵬衛我不慎瞭解,不過初遇大人時,那些天狼騎果斷逃走,可見他們自認爲不如金鵬衛。”

    “回答的過於中庸,不過也算誠實。飛鷹騎是天下聞名的鐵騎,你之前曾經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不妨講講你的用兵之道。”

    此時的天心一臉認真之色,秦揚不敢怠慢,斟酌一陣,緩緩道來:“我以爲,兵者,分可見之兵,和不可見之兵。”

    “何爲可見之兵?何爲不可見之兵?”

    秦揚笑答道:“可見之兵,荷戈負弓、肉身爲戰,以性命相搏;不可見之兵,風雲水火、山川嶺海,天地萬象皆可爲兵。若拿淮陵伏擊飛鷹騎那次來看,我部以逸待勞,佈設陷阱又以火藥弓箭突襲;而飛鷹騎長途奔波,人困馬乏,又防不勝防墜入彀中。兩者比較,孰勝孰敗,一目瞭然。”

    天心聽聞,不由叫絕:“好一個天地萬象皆可爲兵!”

    “謝大人讚賞。”

    天心又問:“不過,天時之利,我一向以爲是造化難測,衆生只能聽天由命。你是如何看待?”

    秦揚笑道:“先人將經年分爲三百六十餘日,可這茫茫周天節氣常時是何景象、異時怎樣變幻,古來少有人研究;便是研究了,大多也是不懂變通,用着前人記錄的死法紙上談兵。此等之人並不通達,不過是迂腐之輩罷了。”

    天心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向他身邊挪了挪:“那通達者又會如何?”

    秦揚意氣風發,言道:“通達者,將天地之法諳熟於胸、融匯於心,時刻觀山望嶽、聞風盼雲,可知何時虹藏不見、何時雷始收聲、何時土潤溽暑、何時霧霾蒸騰。掌握此道,可勝於百萬雄兵。”

    “妙!”

    天心一向高高在上,也忍不住拍手稱快:“你有如此才能,我甚是喜歡。”

    秦揚彎身行禮:“謝大人讚揚。如果大人有興趣,在下願意教授。只不過這森羅萬象的規律實在複雜,我也是用了十年才略有小成——”

    天心厭惡地擺了擺手:“免了,我平生最討厭那些晦澀難懂的東西。比起坐在那裏皓首窮經,我直接將你這等人才收入囊中,豈不快哉?”

    “這……在下是楚人——”

    天心直接將雙腳從木盆裏抽出,轉身就搭在他的腿上:“給我擦腳。別忘了,三年之後你就不是楚人了。”

    秦揚訕訕接道:“大人也切莫忘了,前提是秦皇答應在下的請求——”

    “我自然記得。”

    見天心不悅,秦揚趕緊將搭在旁邊木架上的毛巾拽過來,爲他擦乾腳上的水。

    隨後,天心躺下蓋上被子,不再搭理秦揚。

    秦揚無奈地呼出一口氣,不再多想,爲他揉按腳底。

    待天心呼吸均勻,入眠之後,秦揚輕手輕腳地蓋好被子,將木盆端了出去。

    在他離開後,天心緩緩睜開眼。

    “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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